第54章 黑羅 2.示蒙
似乎,欣喜若狂,视线模糊地等待答案,承认,专注凝固,却无法言喻地激动,久久未曾动作。
倒映在眼中蓝色,于远空拥抱,所有慰藉。
黑夜无存,是天明,蔚蓝别景。明亮,无所污浊。
如清澈般,闪耀,照映他心如死灰的躯壳。
是清和的,宁静,再无波澜。
蔚蓝之底,视线久久凝视。他,终是活下来。很奇迹,茫然,不知是否真的算活着。
半晌才愣愣直起身子,整个身体都在哆嗦着微微打颤。
于此沉静,死灰复燃,心中怦怦直跳。
感受到身体里涌出的激动,只是在原地颤抖,那虚无中彷徨的过程,不再想再次顷现。
大抵劫后余生的喜悦,溢出心房,漫延成,让他不知所措地惶恐。
犹有错知。
四下茫然,纠结中,起身。
忽然惊觉。
偏头看去,身旁空无一物。
果然啊。
环顾四周,在天幕下,于地平浮现的起伏,绵延至尽点。
楼房高耸在平地筑上云端,蓝湛中遮蔽一方,包围着,俯视他渺小身影,佝偻的。
巨树参天,在远边外留下淡淡绿意,浸没三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
视线将收入眼中,倒映可见万千。
身处近前,当下空旷广场间。
零星人影三两为聚,在偌大广场上,也成一片。
匍匐着那密密麻麻虫蚁佝偻。
莫约上百人,且只多不少。
观去,只教男女老少,三教九流之别。
衣物混杂,堆成一片愚沼,流淌起伏让人晕厥的颜色。
他们脸上迷茫惶恐,各似肆意抱团而立,汇聚,窸窣声,交流。也不少人游荡之外,神色空洞,躯壳自行摆弄,徘徊。
无数视线相错纵横,在交织繁境的空旷隙间,成网笼罗,略去,些许在他身上瞥过,也无停留。只许是好奇还是看个新鲜漠不关心。
他无处留恋,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人群中,瞥见如他一般迷途的羔羊,茫然无措地在人群外彷徨。
在视线凌驾的织网里,步履蹒跚,摆动身体小心翼翼地,穿行。
往前走,留意格外入眼;在环境外,溢出的窃语徘徊耳畔——蠕动,翻覆,细碎,敲打耳膜。
层叠窸窣,尽皆是,全部。通透。
涌起低垂如大钟洪鸣,贯穿意识。
说着,朦胧缥入幻梦,不清,纠缠绵延。
沉浸潮汐间的思维迷乱,无措地迷茫,身体移动,余光收入其中变化。
交流在彷徨中飘入眼,错愕割裂中,颤粟,看得清醒,那逐渐浮现。
他偏过头,只是几个青年嘴里涌动声音。
停下脚步,直觉似乎倾向好感,向他们靠近。
幽幽的声音飘入耳中,凑不成完整的话,只见朦胧的回响交错略去,又只当恰好见过那片恍然。
那几人挨在一团,嘀咕恰似遥远的音律,转瞬即逝,从手间溜去。在他靠近时分,突然就静了,几颗脑袋一并转过来,目光炯炯地注视。
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抱歉。打扰一下几位。我能问个问题吗……”站定,目光游走在那几张凝固于脸上的凝实,窥视的面孔上,喉咙蠕动着,咽下慌张。
在几道目光死死注视中,犹豫着开口询问。
视线在注视片刻后,收回,那几人对视一番。
几双眼睛闪着晦涩的光,幽幽的。
下刻。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到他面前。
“你好……”悠远的音调,参差不齐地挤在耳朵里,乱成团。
他歪了歪脑袋,灌进来的,声音在脑海,横冲直撞。沉重的。
“你好。”他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忍受着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眩晕。
对面的人用一张僵直的脸回应他的笑容。只是嘴角上扬,上半张脸如是沉寂,用那空洞的视线牢牢凝视。
皮笑肉不笑的完全演示。
“想回家?”来人的喉咙似乎蠕动,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飘出。那支离破碎的迁越。
他难受地点点头,很闷,话也不想说。
“我叫,王海。”那人依旧微笑,但眼角却不自觉抬起,脸颊颤抖,自顾自地,“你需要一个称呼,不是吗。”
他看着王海,喉结动了动,话还未出口就被打断。
“回家遥不可及,不过这里只有一条路。
昼暗交替间,所有人都在这里苏醒,”王海指了指脚下,他便明白是这片广场。
“当然,那是一般情况。如果你好运遇到有光源的房间,似乎就不用在这里醒来。”王海脸上堆叠笑容,在软糯肌肉嵌合下更加生动且瘆人了。
“有人曾尝试离开这里,但他们都失败了……这里无边无际。”他的脑袋转向广场边沿,看去,又刹时回转过来。微笑。
顺着目光看向广场边,似乎连靠近边缘的人都没几个,唯恐避之不及。人群多数都挤在中心,如此空旷,却显得密密麻麻的人堆。
他心脏怦怦直跳。沉闷地撞击着胸腔。
察觉到王海的目光看来,连忙回头,和他微笑的面庞对视上。
“白天是赶路的时机,”在他视线重新聚焦,王海才开始继续说道。
“黑暗里空无一物。需处在光源中,才能驱散黑暗。
当然,只是光源。”
他顿了顿,目光灼热。那希冀,凝视渴望。
“我想你应该好奇里面有什么的,对吧。”王海嘴角高高扬起,在他眼中整张脸都翘曲到蹂躏成团,所有颜色都在旋转,以他的脸为中心,汇聚,好似银河。
似乎隐约浅笑入耳,起伏。错综复杂的音调,悠扬。什么在演奏,什么在吵闹,混乱一片。
他赶紧双手抱着脑袋,捂住双耳,蹲着,埋在膝盖中沉默。
许久里,就混乱沉浮时。
“你似乎不太舒服,需要帮忙吗。”王海关切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切入他混沌的意志,了如片刻清醒。
他木讷地抬起头,周围只人群中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入眼,目光在王海那迫切关心溢出的脸上扫过,移开,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自己握住。
“不,不了,谢谢,我……没事。”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
衣服紧贴后背,不适地晃动双臂。一滴晶莹滴入眼中,刺痛,他猛地闭眼,抬手去揉。
手略过的地方,额头尽数汗滴,后背也已经湿透了。
衣服浸湿,黏在一起。
直待眼睛舒服些,才睁开,便是那王海一脸温和的笑容,注视,眼神里似也藏是关切。
对视片刻。
“你该出发了。”王海突然说着,他的脸色逐渐僵直呆板,低沉下去,阴森森的,言罢,便是转身走向其余几人。不再理会。
那几人目光似乎一直注视这边,阴郁地看着,未曾移开。
他望过去,几道目光恍惚又若有若无。
王海入队,几人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来。
他呼吸沉重,忍不住大口呼吸。
目光在地砖上晃悠。
沉思。
无数流影在脑海翻覆,将沉入死寂。
他消化着王海话语中的内容,可能在起伏又颠覆在寂落中。
一如片刻照旧。
恍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已然少去不少人。仰头,太阳已置于顶空。眯着眼,阳光从眼缝中侵入。正午了。
忽然哆嗦,打了个冷颤,凉意攀上脊骨,他双手抱胸,摩挲着手臂。
好冷,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阳光在身上浸透,寒意更甚几分。
视线垂眸,再次望向远边尽可,遥望,缺少什么,他心粟,或许是该走吧。
环顾四周,王海那一伙人,已不见踪影。
他于沉默中转身离去,这里不能再待了,认准方向,向视线尽头逼近。
掠过人群,一点点疏远。
眼中色彩斑斓中,一间小屋孤立,在背景繁景中突兀的,就在那等待他,逐渐接近。
像画中的小屋,不应存在于此,格格不入。
大门虚掩,门缝透出微光,盛情邀请。
他缓缓上前,握住门把轻轻向里推开。
门后光芒盛放,犹白昼如雪,光华填满门框内。并不感刺眼,那光温和的,徐徐拂过,他尤为平静。
偏头,一点灵感迷惘地浮现。
缓缓回头,困惑着,望向身后,广场上似一道视线注视。
惊觉中左顾右盼,只有高楼低矮中,空旷间,无数人细小的模糊,摇曳。
视线恍过人群,缝隙间,唯见一丝飘渺羽衣,转瞬即逝。
“什么……”恍惚地呢喃,至疑问中爆发。
依旧凝望彼方,却是遗憾肆意滋长。
胸口沉重的空腔嚎叫着,蜷缩成团,惘若无知,想起又闻所未闻。
置弃。
大抵得不到答案了,困惑无措宣泄,现在在他满脑子里,都是各种翩飞的色带,缠绕着包裹思想,形成乱麻。
晃晃头,将目光拽回,把胡思乱想转移。入眼尽数,璀璨光晕溢出牵绊,构起前路向往的方向。
大门回应他的呼唤,在华彩尽头。
迈步时,最后犹豫停顿,向身后瞥去,刹时迷失中回头,义无反顾地走进光芒。
直到光刹那璀璨的片刻。
在此彷徨白芒中恍惚略过他所见的一生,须臾顷刻,绵延至成繁锦的彩带,从己身流向尽头,纤细,遥远,笼罩全部的白色空洞中,又淡没,逐渐带来从来只有茫然的。
似乎往前,所见全部在白色汪洋中渲染,在尽头闭合,将浮于表象的,又交织并和,惆灿颜色冲向自我的旋涡。
将他的一切带走,带来。
惘然失余留下片刻回忆。
旋转,游淌,好多好多……
推搡着向前。
只是在全部都将略去,他恍然知觉,身处一间狭小房间。
环顾左右,身后仅一人出入空隙外,空空荡荡的漆黑,无穷无尽。
往里而去,只便几步落脚的空隙。
左手旁一张床铺,靠近他的位置紧贴着木质的似乎柜子的结构;右手边书桌,紧靠一个小小的书架,里面除了些书还有点点物什,像玩具的小物件。
正对着,一面巨大的窗户,被栅栏封死,在缝隙里,看透窗外黑暗。
窗台上放置个蓝色收纳箱,外壳一面已经龟裂,被胶布覆盖粘黏。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那单薄微光。
看清这狭小一方。
被窗户和柜子夹在中间的小小地方,只是个隔开的空间,连房门都未存。
柜子平面上贴着几张海报吧,也不清真实,其上画面含糊不明。流淌的肢体混合缺失的躯干把繁琐的色彩禁锢,形成完整的画面,映射在当前间。
他注视了一会儿发现也看不明那几张海报,便是放弃。
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扫过书架上的书,发现本单独一格存放的漫画,小心地拿出来。
放置桌面,翻阅。
其中入眼尽是撕裂的豁口,这本漫画被撕毁过。
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页,上面虽遍布裂纹,但却没有解体。无形之中残页在整体里相安无事。
他静静翻看着,内容是只蓝色胖猫和几个小孩从矿业集团拯救外星居民和他们星球的故事。
好遥远……
早已泛黄的页码翻飞,延续着流逝的往昔。
他意犹未尽地将其放回书架,再次寻找着有趣的东西。
书架最下方放着的红色手表,拿起端详。侧面有个按钮,他按下,表盘整个弹起,露出手表中心的空间,里面塞着一枚硬币和一张纸币。
幽幽视线飘过那其中钱币,眼神恍惚,徘徊。抬起手,又无声地垂下。
凝视良久,最后把表盘盖上,放回原处。
余光瞥见角落里,一只蓝白色手套孤零零的落灰。
恍惚了片刻,还是移开目光。
视线周围回荡。
床边靠着个滑板,角落的收纳箱还没看过。
走去,打开,张望,里面,漏气的篮球和副装袋的象棋拥挤一起。
他默默合上盖子。
站在床边沉默,半晌浑身一松,就顺势坐在床沿上,看着眼中灯光幽幽。
那抹白色浮上表面,全部都在光照中呈现。
他望了望那狭小入口,外面黑暗回应。
起身,环顾左右,再毫无留恋地往前,踏出这幽闭狭小的房间。
视线一下漆黑,沉溺在虚无包裹的温暖里,在熟悉的无限放松中,一点点融化,逝于微尘。
享受在无尽时刻,美好尽放。
愈来愈深沉,往去。
“啊!——”
寒芒在此顷刻绽放,贯穿如他最后一般的留存。
在至底,无数撕碎的流影,划破残响,向他笼罩,想象中无所回应,目睹所及溃烂,于其中随波逐流。将于原本缺失的,再次失去,磨碎。
一点点撕下,漆黑的伪装,贴在身上血淋淋的那张皮。
在最光明的中央,忍受最黑暗的残酷。
只是被动的咎由自取嘛……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惊醒在片刻空蒙中。
瞳孔倒映间,无数流光溢彩。
至眼角滑落,在余光里消逝。
天空,地面,于一体。在夹缝中存活的万物,徘徊着,流惘,不分彼此。
至太空投来的光影,以左右权衡利弊,牵动是非,流转生死之所。俯视,膜拜众生求取。无应。
视间,斜却的红日蜷缩着猩红,裹挟满天云彩,默示半天净空,烧尽,于地平之纵,擦肩,转向另一半的倾注。无数陨落流光,逝去在那最后一丝昼光熄时,坠落于远边墓场,最后薪柴冰冷,埋葬在极黑垢土淹没。
复燃刹那的薪火,在漆黑的边角烧尽最后,不过是将晴空扯去,余留高天之上至暗的空洞,渐起,嵌刻,它们睁开眼睛。
退场的深空里,空洞黑暗无数狰狞翻覆,涌现。在背后之光葬礼上尽情欢却。
闪耀数尽的光薪,凌乱将变化四起,贯穿深邃。
高点清过,浮现空旷,生生挤出那浑圆眼仁,惨白注视。
它四下略去,滚动的瞳仁,止息,凝视所见,惨白幽光盛放,越天幕窥来,投于这孤寂的食仓,俯视光辉,平等地铺满所见。
黑夜惶恐中,也有自高天悬吊的白日,倾注余火。如白昼一往无别。
撑起沉重的大脑,似乎有扎根在其中,膨胀的。思绪都为之一滞,混乱。
保持着原封不动的姿态许久,才稍微缓和不适。
目光在视野中游走。四肢百骸也才恰如其分的知觉。
此时,瘫坐在草坪上,手掌心刺挠的尖锐蠕动,在压制着。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絮。
环顾四处,入眼空无一人。
只是一座小小公园。
藏在些高耸下,苟延残喘。
抬头,从高楼间隙里,明了夜空。
只有零星幽光浮动,月在云雾里渐远,切开的缕缕白光,划过天空,收敛。
落在他周身一圈,更加清晰。刷上白雪一般,惨淡。
看见如此,疑惑不止,见过也刹那期待,又转瞬即逝失望,不应期待吧。遥远的光,太遥不可及了,那是无法左右地擅自期待。
在眼中整片天幕,渐如白昼,中心那只白芒中与之对视。
低下头。
彷徨是,四处皆是不知所措的。
拖着疲倦身体转向漫无目的地走去。
流离失所。忘却什么无端关联。
高楼脚下,他抬眼,那些如出一辙漆黑柱子无声无息,分明的细节里,若隐若现地吸引着。
张望时,看见,透过玻璃所窥见全部房屋里,都是黑色的沉寂。
他低沉地呼吸声陪伴。周围悄无声息,安静如同白纸般纯净。
不安愈发。是的。
迈出脚步。
脚步声只是片刻的刹那就断开,突兀地戛然而止。
一下间,无数光打在他身上,孤零零的身躯,渺小。冲击在身上,压得他弯下腰,大口大口呼吸。
嵌在那漆黑柱子上的玻璃窗里,无数光骤亮。抬眼望去,无一不是显露。
吞咽着唾沫,无助与慌乱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死寂中,呆呆着站在原地,目视所有窗后的艳光,犹如幕光。
骤然时,所有高楼涌出声浪滔天,徘徊,环绕,一波又一波渐起,叠上云霄。
他蹲在地上,双手死死堵住耳朵,却是无用,声浪如附骨之蛆,纠缠不休,透过隔阂在他脑海缠绵。
默然,心跳撞在胸腔上,沉闷。再微不足道的关注了。
余下无数声音地覆息,超过悠远的尽数,直抵空洞,僵硬地抱着头,不为所动。
沉默里,尽是人声鼎沸的喧哗,如雷震耳。
又掀不起半分怜悯,不觉。倾诉着众多翻覆,哀求,苦苦。攀附,扒拉,是妄想牵制,与其同受。
无应而已。
然后,仅此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