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2.相越
冰冷地板上，躺着，一具僵硬的躯体，是陈末。
他还在那，自己家里的，洗手间。
旁边就是洗漱台，和一面镜子。
他闭着双眼，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哪怕隔着眼皮，也能看见，眼球在眼眶里跳动。
刹那间，双眼睁开，一瞬白光，在眼底闪过。
无形冷意从他身上向四周扩散，席卷，冲击着，周围，又瞬时散去。
陈末撑起身体，换成坐姿，坐在冰凉地板上。
双眼瞳孔，黑色瞳仁，点缀一抹淡蓝色，清澈明亮。
他低头看着，眼前，双手，正反面来回观察。
“……算了。”低语。
缓缓撑着膝盖，站起来。
顺势扭头望向，紧贴在墙面上，那面镜子，那面只有照到他上半身高的镜子。倒是自己身高不够，只够在镜子里照出上半身。
镜子里成功显出他的镜像，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身后所有场景，也完全一致，就是换位，左右颠倒的区别罢。
他左顾右盼地盯着镜子，似乎想找出上面的不同似，但很明显，让他失望了。
这，除了是面镜子外，也就只是镜子。没有任何区别，包括镜子的一切条件，铁定的事实。
陈末眯眼，摩挲着下巴，“多虑了嘛。”他不太肯定，但没必要一直纠缠这东西，一直盯着也看不出所以然。
浪费时间倒是可以……
没有再关注镜子，再怎么照，也是那副样子，不会变。
环顾一圈，洗漱间倒是一尘不染，看来跟女人平时打扫着有关系。嗯，还多亏他们俩，一天到晚没在家四处乱窜，没整得灰尘乱飞。
一圈看下来，得出一个结论，嗯，还行……感觉就是少些什么，来着。
好像，或许，应该，貌似……忘记了……忘掉些啥来着？
嗯……陈末沉默了。
所以，有时候就是这种，想事情想着想着，突然就差点东西，想不起来，那时在关键时刻，断闸的感觉，特能折磨人。
就是离真相临门一脚，但怎么都，踢不出去。
陈末神色茫然，他抓破头都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另外，至于忘没忘啥，都是一回事。
差不多就是，他已经忘掉自己是否清楚还记得什么……
脑海一片沸腾，记忆意想成书籍，差不多久一翻而过。
半晌，良久，他查看了近期的记录，没有空缺，或是删除的记录……记录。
那么，这看来，如果不是真的没什么话，大概就是被动过手脚，他却发现不了而已。
是从他脑子里，还是这环境下手，大概吧，不想再想下去了。虽然他肯定没谁能，从他自己身上下手，还能得逞的。
只是这件事哪怕无关紧要，但他直觉，哪怕一件小事，关乎更大的东西也得搞清楚。
所以他必须清楚，那差掉的一环，这至关重要。
只是现在有未知影响着，他也无从下手，能先记上一笔，提醒自己，是当前最好办法了。
轻轻笑道，“还真是，环环相扣……”陈末浅笑，冷冷地。
差不多也就，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一点的程度，陈末倒是感知不多，能有所预料时，只是在干扰不大的情况下。
那或许就是想让自己知道的……
至于剩下，干扰视线的，真真假假。应该错误，都是小影响，无法造成太大麻烦，但重点会突出一个字——“烦”。
特别烦。
自己图个清闲，容易吗？
摇摇头，叹息着，径直离开洗漱间，向卧室而去。
没啥线索了，趁现在大道没找点活，还没忙碌起来，干些无聊的游戏，此刻，赶紧去睡觉吧。
难得放松一下，清静清静，摸摸鱼，也不错。养足精神，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各种麻烦事。
走到床边，利索地脱掉衣服裤子，抓过睡衣，披上，钻进被子，往身上一裹，睡觉。
进到被子里，再发生什么事，就和自己无关了。不知道，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不知道。
只管睡觉，谁来都不理，管他的呢，反正该睡觉就睡觉。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停下？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一切都，醒了再说。
有啥，也是该大道操心的，自己先躺平了。
被子就屏蔽着外面一切，与世界隔绝开来。
与世无争……
江岸机场，一架大型客运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滑行一千多米后停下。
慢慢在跑道上行进，调整位置，靠近航站楼廊桥接口，最后在一片画着条条杠杠的地方停下。
廊桥在飞机彻底关闭发动机后，在指引下，由底部轮子运作，缓缓移动，调整长度，对接飞机舱门。
接着，在机组和地勤的工作人员，指挥下，组织乘客有序下机。
“请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个人物品，以免丢失！”空乘拿着大喇叭，不断重复，这段话。
人群在一点点向外移动，飞机狭小的过道，限制了速度。
尽管还有乘客，仍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身影，从飞机舱门内钻出。
只有一个双肩背包，单肩挎在肩头。
一头深褐色短发，一套运动装。
他看着外面，深深吸取空气，回味，感慨道，“哈，看来是到地方了，连空气都变得有趣呢。”
“喂！前面的，别挡路呀，停这地方，不知道后面还有人要下呢！”
不合时宜的感慨，突然就被打断了。身后一声呵斥，还有嘈杂地埋怨声，此起彼伏。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上前开口，“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您看占着通道，挡住后面的乘客下机了。所以，能请您配合一下，让开条路吗，谢谢配合。”
她说着便是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啊，抱歉抱歉。是我的问题，哈哈，自顾自了，没有注意到，给你添麻烦了啊，抱歉呀。”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摆手，表示着歉意。
也是赶忙，让出条路来。
空乘小姐微微低头，“谢谢先生，配合。”
男子摸摸后脑勺，感觉怪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打扰了，给你们添麻烦啦，见谅。”
没有久留了，急急忙忙挎着背包，顺着廊桥跑向航站楼。
还回身，朝空乘小姐挥手。
空乘小姐愣了愣，但还是挥手回应。
跑过一段长长的距离，从出口离开。
外面，没有屋顶的敞亮世界，给人一种自由的错觉。空气，还是很清新的，没有市区那么重地二氧化碳。
机场坐落在偏一点的地方，除了少数来回的交通工具，停靠此，道路上也看不见几辆车。
当然也只是在，客流量少的时候。节假日，还是很多人。
但这附近毕竟没人居住，倒不得不说是个，既清净又拥挤的地方哩。
空旷广场上，男子东张西望。
大概是放假的缘故，虽然并不是全部人，但依旧看见不少家长带孩子的身影。
人流稀稀簌簌。
“不错嘛，嗯，直击第一现场。”男子很满意，那倒是没有浪费机票钱，花得值。
挎着包，走向公交站台。
忽地抬起头。天很蓝，些许云团飘着，在天地一线，很远的地方。
莞尔一笑，“啊，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熟人了呀。”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
“看来这地方，确实热闹呀。”他乐呵呵的，走上公交，投币，溜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没有白来。
没等一会，广播便提醒驾驶员发车时间到。驾驶员，急忙把烟一吐，匆忙踩上几脚，捡起往垃圾桶一甩，便冲进驾驶室，操作起来。
“尊敬的乘客，您好！685路公交车即将启程……”
出了门，大道才发现，身为一条狗的悲伤。
真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但都走出门了，在转身回去，明显不符合它的认知。另外，这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替陈末那家伙看着点，避免一些意外。
保护一定要到位。
他自己的事都不着急……
这么大，重要的事情，还窝家里，睡大觉，真有他的，还要靠自己出马，才行。
哎，想起都头疼。
呆在公交站牌下，不知所措。
似乎需要变通变通，大道看着自己圆滚滚地样子，一脸黑线，扶额，这还是吃太肥了吧。
要少吃点，减肥得提上日常罢，不然拖陈末后腿就麻烦，那问题就严重哩。
“嗯——”看着渐渐出现在视野内的公交车，向站台驶来，大道突然眼睛瞪圆，高光滑过瞳孔，面露惊喜。
迈开小短腿，跑起来，闪身窜到一棵树后的阴影中，躲过周围呆瓜的视线。
公交车缓缓驶进公交站，减速，停靠。
车门打开，乘客开始上下车。
一道身影从树后阴影间，走出。
全身上下单一暗色调，披着一件黑色风衣，兜帽扣在头上，还带着黑色口罩。
一步一步，走向公交车。
排在人群最后，上车。手中翻出两枚硬币，投进投币箱。
走到车位，最后一排，角落位置，坐下。轻轻推开车窗，让空气涌进来，还带着缕缕清风。
没有乘客上下车，司机关上车门，发动车辆，广播里放着提示语，再次启程。
车辆一路前行，空气窜动，从大开的窗户，挤进来，形成一道猛烈的风，刮在那风衣上，吹动着沙沙作响。
“确实呀，是吧，很无聊是吧……”
兜帽下的身影，口罩遮掩，依然清晰，悄然传起这一句低语。
声音和陈末一致。却比之多上一些，生气。没有那么阴沉的感觉，要多些活力。
双眼，在深邃瞳孔深处，淡蓝色流转。
默默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大大敞开的窗户，窜进来风旋，拍打在他身上。
哪怕在夏天来临，这一阵阵冷风，吹起，撞在他身上，也渗透着凉意。
望着窗外飞逝的场景，陈末默然地收在眼底，刻印着，那画面上，一切可能。
勾起他回忆，哪怕无法记住的，也被他牢牢铭记于心。到底是无法忘记，那已经是拼接组成，他“心”的一部分。
已是他那颗，残缺不安，破败，伤痕累累的，心；铭刻在上，几尽贯穿的，最深创伤，亦是支起最后希望的稻草。
“呵呵…”他惨笑着，手不知觉地，就放在心口位置。
心脏缩张，生息间，挤压，撞击胸腔，穿透血肉，感受着砰砰的跃动。
一声一息都敲打在他残缺心尖。
似乎没有此刻宁静十分，心底一片死寂。风声喧嚣，人声吵闹，广播依然闹腾，却提不起他的兴趣。
眼中可见，黑白一片，仿佛没有声音的默剧，进行着，执行那，哪怕可笑的剧本。一如既往地，不曾改变……
静静地呆坐着，右手撑起下巴，微微侧头，双目无神观望窗外。
心静了，宛如世界随之安静；心死了，再怎么也无法改变，隔阂已经产生。
就如那彩色画面外，黑白一片的世界一般无二……
蔚蓝天空中，广阔天空牧场，来来往往航道上，那微不可察的渺小飞鸟。一只只永不停歇地奔向目的地。
CA1426号航班上。
没有多少乘客的。
“爸！叫你买的礼物，你没偷偷放回去吧！”经济舱，最前排，连着三个的座位，靠窗那座位上，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正是放假就跑去旅游的李娜，也是没给陈末反应时间，就跑没影了。
或许，他后面可能后悔过，但人都找不着，也是没办法吧。
朝身旁那微胖男人说到，撇着脑袋，噘起小嘴，目光审视。
男人举双手投降，一脸讨好地笑容，“闺女呀，你爸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李娜脸上写着都是不相信。“这不是第一次吧！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哼。”撇过头，鼓着腮帮子，不想理他。
男人略显慌张，左手肘碰了碰，身边座位，那样貌普通的女人。“老婆，帮帮忙，说句话呗。”恳切地语气。
女人除了回应一个微笑，便再无动作，只是看着他们玩闹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略略略，死老爸，我妈都不帮你说话了。哼，她早知道你那些小动作，只是没说出来。”李娜气鼓鼓地，瞪着他。
男人灿灿地笑，“哈，哈，那是真没必要嘛，礼物太多，装不下了……”声音越说越小，似乎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
“哼，你自己都不信吧！”李娜不留情面地反驳道。
男人脸上挥之不去地尴尬之色，“这不，也是为了省钱嘛……”他唏嘘，挥手擦擦额头未有的冷汗。
“哼。借口！借口！只是不想提这么多东西吧。”直视男人双眼，目光犀利。“可，这次的礼物，有给小伍的那一份诶！老爸你怎么……”
话说这，声音忽然带着些哭腔，难过的情绪，不加掩饰，已有泪珠在眼眶打转。
男人急忙开口，慌慌张张地打断，“乖女儿，别哭，别哭呀。我保证，”他拍着胸膛，眼神坚定，“这次绝对没有干这事，真的，要相信你爸我，就这一次，好不？”
他安慰着，似乎快要哭出，把头埋在双手间，一声不吭的李娜。
也是为难，很少安慰人，也是个技术活。
“我当然是知道，你买的礼物，要给那小子，所以没有动的。”男人有些手足无措，到底是自家闺女，这情况要是都不知道，怕也是别当她爸得了。
转头看着自家老婆，使了个眼色，“老婆你说，是吧，我真没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女人莞尔一笑，掩着嘴，“好啦，娜娜，你爸他这次真的很听话的，说没动，真的没动。”
“看，你妈都保证了，该相信我吧，闺女。”
“真哒？”李娜瞬时抬起头，哪里还有刚刚要哭出的样子。“老妈都开口了，就相信你咯，死老爸。”
“略略略。”做着鬼脸。
男人扶额，“哎，我就知道。”大抵也不是一两次，都习惯了吧。
“呼，谁叫你这么小气的。”李娜插嘴。
“这叫节省，没有我勤俭持家，你娘俩花钱大手大脚地，谁撑得住呀。”男人争辩着。
李娜不服，“哪里节省了，你明明是嫌提着太重，懒得提，然后，又把东西又偷偷退回去了。”
“也不看看，你们买了多少，这可都是白花花的票子呀……”
父女之间就这件事，激烈地讨论起来，大眼瞪小眼，谁都说服不了谁。
女人静静端坐，侧目看着父女俩，争论着，脸上微笑，幸福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