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冒险

那天夜里，我的伙伴没有讲路上遇到了什么。我们少年时的大秘密雪藏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向我吐露那些历险日子里所有的事——那个我要讲述的忧伤的故事。如今，一切都逝去了，只有未了的尘埃。

那么多美好的东西，那么多不美好的东西！

现在我可以讲出这段奇异的历险了。

……

那天下午一点半，天气寒冷。在去维耶棕的大路上，茂那飞快地驾着马车。他知道不早了。他只想取个噱头，弄辆马车在下午四点钟把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接来，给大家一个惊喜，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迷路后，他渐渐地被冻透了。他用被子包起腿。这床被子还是借车时美丽星农场的人硬塞到车上的。

两点钟的时候，他路过拉莫特镇。他还从来没在开学时来过这儿的小村子。看着这冷清、没有生气的地方，他缓了缓神儿。不远处，一扇窗的窗帘拉开了，一位老婆婆好奇地伸头张望。

经过一所学校，走出了拉莫特，他马上在两条大路之间犹豫起来。他约莫着去维耶棕应该往左转，可是看不到一个人可以问路。

他盲目地驾着马车快步跑上一条铺得很差、渐渐变窄的碎石路。沿着一片松林走了一会儿，他终于遇到了一辆运货的马车。他把手拢在嘴边作话筒状向车夫喊着，问这是不是去维耶棕的路。马车夫驾着马车继续小步快跑。他好像没听明白茂那的问话，比画着喊了些什么。大茂那只好撞大运了。他上了马车夫走的那条路。

马车驶过一片冰冻的平原，没有任何意外和分心。偶尔，马车惊起一只喜鹊，飞向光秃秃的榆树。这个开溜者把大被像一件斗篷那样罩在肩上，把自己裹了起来。他伸直了腿，胳膊支在马车一侧的扶手上，打了一个长长的盹儿……

……寒气直往被子里钻。茂那被冻醒了。他觉察到风景已经变了。不再是那幅遥远的、融入地平线的白色天空下空旷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入冬后仍呈现着绿色的有高围栏的小牧场画面。牧场左右沟渠的水在冰层下流淌着。所有这些会让人揣测一条河在不远处。

这时，在两排高高的篱笆之间，大路消失了，延伸出一条窄窄的、坑坑洼洼的小道。

母马收住小跑已经有一会儿了。茂那给了它一鞭子，想让它快步跑起来，可它仍然慢慢地走着。大茂那身体向前倾，手扶在马车一侧的挡泥板上，弯下腰，看到马的一条后腿瘸了。他很担心，立即跳下车。

“永远也到不了维耶棕了。”他低声地说。

他不敢承认这个令人吃不消的事实——他可能迷路了。他已不在那条去维耶棕的路上了。

茂那花了很长时间查看母马的后腿，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他想抓起那只马蹄。母马惊慌地抬起腿，然后在地上笨拙地蹭着沉重的蹄子。茂那终于明白是一颗石子塞在了马蹄里。他可是伺候牲畜的好手。他蹲下来，想用左手抓住马的右后蹄子，把它放在膝盖中间，但是马拖着车子往前移动。他又努力了两次，母马都挣开了，又往前走了几米。车厢踏步撞了茂那的头，车轮把他的膝盖碰伤了。他坚持着，还是控制住了受惊的母马。但那颗石子陷得太深。为了把它弄出来，茂那用上了他那把农夫常用的小刀。

石子终于取出来了，他两眼发花，半眩晕地再次抬起头。夜色降临，他惊呆了……

除了茂那，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决定立即折回。这是唯一不再错下去的办法了。他想他应该离拉莫特很远了。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那匹母马可能走上了一条横向的岔路。这条小路渐渐引着他的马车，去了一个村庄……

想到这些，尽管遇到了那么多的困难，当他爬上马车时，还是感到一种要完成某件大事、要到达某个地方的愿望在他的体内被激起和滋生着。而那匹母马已经失去了耐性，挣紧了缰绳。

他抽打着母马让它又快跑起来。天色更暗了。那条雨水冲刷过的小路，车子刚刚可以通过。干枯的篱笆树枝时不时地搅进轮子，随后折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天彻底变黑时，茂那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想起了圣阿加特的饭厅。这时大家应该都准时聚在那儿了。失落和孤独感向他袭来。然而很快，一种骄傲的快乐，油然涌上他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