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选命
宿舍中是三个人，杨影不知所踪。
侯垣道：“云司昭现在生死未卜，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见死不救吗？”
郭嘉育道：“救人也得考虑一下状况啊，你也不想想他是被关在什么地方？铁狱，那种地方谁能冲进去！硬冲的结局你我心知肚明。”
侯垣道：“难不成我们就坐等着事情发生？”
侯垣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了。
郭嘉育、郑磊、杨影三个人袖手旁观，侯垣作为兄弟可以理解。但是兄弟有难，他侯垣不施加援手的话还当个毛线的老大！
若真逼急了，侯垣还真干得出劫狱的事情！
郭嘉育道：“救人的前提是你别捣乱！你要是把事情搞复杂了，我跟你没完。“
铁狱之中重重禁制阻拦，贸然冲进去非但无法将人救出来，还会白白送命！
侯垣道：“你有何高见？”
郭嘉育道：“静观其变。”他的神情严肃认真，绝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侯垣直接倒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能把云司昭从铁狱中变出来？
······
······
欣天殿的气氛很诡异，林欣涵与颜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不是非常激烈，每一次说话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人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大概是讨论得有些累了，林欣涵翻了个身滚上床铺，一头靓丽的头发到处散开，张开双臂平躺在洁白如雪的床单上。
在外界，林欣涵神圣庄重，不苟言笑，就像一位超脱世俗的仙女。
实际上她是个很随意的人，但为了某个特殊的原因，林欣涵不得不注意言行举止，表现出一副高雅的姿态，洁若白莲，神圣出尘。
此时的林欣涵毫无形象可言，也只有在颜芳这位贴身侍女的，林欣涵才会如此随意。
“注意一下头发，别弄乱了，小姐。”颜芳有些无奈地说道，还带着一点点严厉。
她是青石城唯一的天域尊者，也有足够的地位对这位欣天殿主人教导与批评。
林欣涵起身，将一头黑茶色长发揽到身体一边，旋即再次躺在床上。
“颜芳姐，欣天殿里又没有其他人，没有外人的时候我还是想随意一点的。反正你在我心目中也不算是外人。”林欣涵道。
颜芳道：“你可是圣女，圣女怎么能不注意形象？”
林欣涵没有说话，柔软的后背对着她，脑袋落在绸缎枕头上。
颜芳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她，轻轻地抚摸着林欣涵的脑袋，就像抚摸一只可爱的小猫。
林欣涵对这个僭越的动作没有一点不适，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贴身侍女的抚摸中睡着了，颜芳看着床上这个绝美的少女，心里不由得一阵剧痛。
林欣涵显得很疲倦，仿佛半个月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憔悴而惨淡。但她的睡眠质量很高，眉毛在睡梦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一开始的不安与忧虑很快变得宁静与祥和。从她满足的表情就能看出这一觉睡得多么香甜，就像一个躺在城堡中的公主。
突然，睡梦中的她皱了皱眉头，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林欣涵很平静，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熠熠生辉，道：“你来了。”
短短一瞬间，一个天真随意的小女孩就变成那个神圣不可亵玩的仙女，不怒自威！
欣天殿角落处传来一个神秘的声音，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黑影藏在墙壁后方，那个黑影身上散发着捉摸不定的光辉。
“嗯。”隐藏在墙壁后的神秘人淡淡的道。
明明是很轻的一声，却给人一种惊人的压迫力。
颜芳可是一名天域尊者，以她的修为居然也有一种灵魂被震散的危机感！
颜芳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在眨眼一瞬间抽出大自然剑，用身体将林欣涵保护在后面。
这个敌人太过强大，不是她能阻挡得了的，但她必须有那个觉悟。
把小姐保护在身后的觉悟，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颜芳姐，我不会有事的，这是个值得相信的人。你退下去，我有事情要与这个人聊聊，请给我们一个单独的空间。”林欣涵道。
这是小姐的话，小姐的话就是命令，命令就应该听从。
但颜芳仍然觉得事情有所不妥，没有立刻离开这桌殿室。
林欣涵见颜芳没有直接离开，语气加重了一份，道：“退下！这是命令！”
林欣涵仍然是那么温和，但一举一动威仪具足，这份威仪让颜芳都礼敬三分。
正式命令下来了，颜芳也不得不听从。
大自然剑归鞘，以侍者的身份朝着林欣涵行了一个礼，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神秘人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小心谨慎，就像见不得光的鬼魂。
神秘人道：“你还是这么漂亮。”
林欣涵伸手摸了摸额前的头发，道：“浩骨大陆第一美女这个头衔，真是值得骄傲还是值得悲哀。美貌的作用是什么？吸引异性，作为一名女性，漂亮的用处就是勾引男人。”
林欣涵说的话与画风格格不入，一位冰清玉洁宛如白莲的仙女，交谈言论居然如此露骨。
但她的语气很平常，云淡风轻，没有一点颜色与压力。
林欣涵询问林祺儿，大黑狗是否满意去年送的狗粮的时候，她用的也是类似的口吻。
神秘人道：“这当然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美貌也是一种才华，尤其是对女人而言，至关重要。美貌也不仅仅是才华，还是一种武器。一个能熟练运用举世无双美貌的女人，她的美色是比断天剑还要锋利的武器，足以毁天灭地，改变乾坤。”
林欣涵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神秘人道：“这不重要。”神秘人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林欣涵道：“这很重要，生命最关键的属性就是性别，仅次于生命。”
对种族来说，第一重要的是生命，第二重要的是繁衍。
对繁衍来说，分清楚性别至关重要。
神秘人道：“我没有性别，我也不需要性别这种东西，性别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听到这句话，不同的人会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如果是侯垣，想必会说：既然是阁下的秘密，在下就不多问了。
如果是郭嘉育，一定会欠一句：你没有性别，莫非你是个太监？
如果是杨影，十有八九会保持沉默，他根本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林欣涵认真思索了一番，道：“你是女性。”
认真是一种力量，沉默更是一种力量。
神秘人没有回答，他选择沉默，他也只能选择沉默。
“为什么？”神秘人道。
林欣涵道：“你给我的感觉像是男人，所以你是女性。你尝试着在隐藏，那么暴露出的一部分一定是假的。性别就分男女，只有两种可能，若你不是男人，就一定是女性。”
神秘人道：“愚蠢，荒谬，可笑。”
颜芳若站在一旁，一定会为今天这一番对话感到震惊。
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耿耿于怀。
一反常态，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百般探究。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发现一些很重要事情的端倪。
林欣涵道：“我的猜测有错误吗？请您不吝赐教。”
林欣涵凝神静气，认真地聆听着后方传来的信息。
神秘人道：“还有一种情况，雌雄同体。”
林欣涵很有信心，距离她猜测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她差一点就从困惑的迷雾中走了出去。
结果······神秘人一句话就让她身陷迷宫。
雌雄同体？
神秘人是雌雄同体的？
林欣涵想着：这说明这个“神秘人”根本不是人类，人类怎么可能雌雄同体？对雌雄同体的生物而言，性别的确没有太大的意义。这倒是与他先前的说法相吻合。
可这······就不好猜了。
若了解林欣涵的想法，神秘人得说你误会了。
造成这种误会的原因也很简单：认知的范围不同。
神秘人指的是生命界，林欣涵的认知范围局限在人类之中。
神秘人只是在生命界层面上阐述一个客观事实，林欣涵误以为神秘人是雌雄同体的生物。
·······
······
林欣涵怀疑他没有说实话，但现在不是纠结细节的时候。
“说正事。”林欣涵道。
欣天殿里的气氛兀然凝重，神圣庄严，这温馨的宫殿就像一幅记载历史的千年壁画。从万古的时间封印中苏醒，款款移动·······
神秘人道：“你想怎么做？这个决定权交给你。”
这个决定权意味着太多，一种难以想象的重量落在林欣涵的肩膀上，这是决不容出丝毫差池的责任。
从章程上严格推断，林欣涵没有资格做出这个决定，神秘人还是把这个选择权送给了她。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这是一份震古烁今的责任，林欣涵也得仔细衡量利弊。
长久的沉默。
林欣涵道：“缺少时间。”
神秘人道：“你打算怎么做呢？这是个极佳的时机，结束一道关卡的时机。”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
林欣涵道：“时间不够，108缺口契约还是得交给他。如果一切顺利，他能为我们争取到充足的反应时间。”
林欣涵衡量了很久，一晃半个小时过去了。但决定这种级别的事情，三四天都显得很草率。
但她的决定不草率，有闲暇时间她就会思考类似的问题。现在写出心中的答案，半个小时绰绰有余。
神秘人道：“如果一切顺利，可如果这两个字是最不靠谱的，你如何能保证一切顺利呢？”
如果······这两个字有意义吗？
九百年前，如果浩骨大陆不是那么的黑暗恐怖，就不会有圣劫天章。
一百年前，如果不是林晓梦“一时失手”，神圣浩劫也不会降临。
可该来的都来了。
事实没有如果。
事实从来都不讲究如果。
的确没有如果。
林欣涵黛眉微挑，指节微微用力，道：“我确定一切能顺利。”
神秘人这下听明白了。
林欣涵话语中的“如果”不是表假设，而是表因果。
她确定一切会顺利。在她的心目中，“顺利”的概率达到百分之一百。
可一切真会顺利吗？
神秘人不知她的信心从何而来。
万一108缺口契约处理不妥当，可比圣劫天章本身还要致命！
“你比谁都清楚失败的后果，你能有把握一定成功？而且108缺口契约只是圣劫天章的附录，你确定要交给他？”神秘人道。
“要破除圣劫天章的神圣浩劫，时间比生命还要珍贵。”林欣涵道。
林欣涵没有回答神秘人前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有些多余。
又是一次沉默。
神秘人道：“除108缺口契约之外，还有一道不得不破除的契约，1833契约。”
神秘人打破了沉默，欣天殿顿时进入一个深邃的沉默期，仿佛是询问到了一个禁忌。
烛光摇曳，长灯里的燃料在熊熊燃烧，芳香的味道浓郁了几分，弄得就像烈酒······
林欣涵道：“我来，我愿意接受1833契约。”
欣天殿的气氛突然变得悲凉，宛如秋风扫过一片落叶，枯黄的叶子在嶙峋的岩地上翻滚，然后支离破碎·······
神秘人道：“你确定吗？”
林欣涵摸了摸手臂，从上缓缓移到下·······
古老而神秘的语言在欣天殿里翻滚，每一个字都由数百个音节构成，繁复难解到了极致，但每个人都能听懂那种未知的语言。
“108缺口契约匹配，匹配完成。”
神秘人说完这句话，切换回浩骨大陆的语言。
“等到那一天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神秘人道。
林欣涵道：“我选择的命运，结局无论是甘甜还是苦涩，绝不会走一步回头路。”
神秘人道：“有勇气的女孩子，我很喜欢。”
林欣涵道：“他一出生就选择钢铁圣使这条必死之路，我一样做到了。”
说出这番话，林欣涵仿佛虚脱了一般，但眼神是如此坚定。
神秘人道：“是。真正能救赎这个世界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光与爱。”
神秘人转身离开的时候留给了林欣涵一句话。
“云可儿，挺漂亮的小姑娘，容貌上不比你差。那妞对哥哥挺在乎的，外柔内刚，这个变数高深莫测。你的如意算盘别把她打漏了。”
听到云可儿这个名字，林欣涵眼皮低垂下来。
林欣涵将木几托盘上扣放着的茶杯翻过来，随后提起茶壶，慢慢地给那个空茶杯倒了一杯清茶，茶水溢出来了都没留意。
“啊，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