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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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京师偶遇

1

中原皇宫内,勤政殿内殿。

风觉已经将解药带回,此时,御医正给萧云清服下解药,并为他清理创口。

一旁的风觉看见萧云清的脸色渐渐好转,不由松了一口气。

傅云离萧云清的床榻近了些,看着萧云清服下解药后,面色似好了不少,想到什么,便转头看向风觉,“陛下怎么没与你一道?”

傅云因着之前收到萧云泽的密信,让他与姜相在前朝主持大局,但萧云泽仅告知了他萧云清遇刺中毒及亲自去求药之事。是以这些日子他便带领亲兵整夜守在勤政殿。

虽说临行前,萧云泽也曾叮嘱风觉,风月楼发生的事可以告知傅老将军。可风觉见这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军,身披银甲,意气不减当年,不由心里发怵,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还请将军移步。”风觉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傅云见他这般,便知定是陛下遇上了一些事,应他所言,出了内殿。

二人在勤政殿暖阁里站定,“究竟出了何事?”傅云蹙眉问。

“将军莫急,这解药只有桑铎风月楼内有,而这风月楼的主人是……皇后娘娘。”风觉一直瞧着傅云的神色。

果然,傅云一双浑浊的眼睛顿时迸发出神采来,“你说什么?皇后?”

“不错,正是皇后娘娘!”

傅云缓了好一会儿,他面上难掩激动,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才道:“那陛下是留在了桑铎?”

“不错。”

“唉……”傅云深深叹一口气,“罢了,陛下想来是必须要走这一遭的。”

风觉闻言,有些捉摸不透傅老将军话里的意思,听他的语气,难道陛下此番带不回娘娘?

然而不容他多想,傅云又开口:“陛下应当还有其他事要交代罢?”

“哦,不错,还有一事,陛下他……想请您多多帮衬澄王殿下。”风觉闻言,立即回神。

傅云听及此话,深深看了风觉一眼,风觉此刻却是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闪。

傅云忽然笑了一声,“真不愧是陛下!”

他很快又正色道:“还请你转达陛下,我傅云是萧氏的家臣,傅氏一门亦忠心不改,只要他是我傅云认可的萧家儿郎,我傅家军可为他所用!”

风觉闻言,对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军不免又心生敬意,忙拱手道:“请将军放心!在下定会转达陛下!”

“嗯。”傅云颔首。

就在此时,福瑞跑了过来说澄王已经醒了。

两人又连忙随福瑞赶回内殿,萧云清此时睁开了双眼,正有些不解地瞧着周围一群人。

傅云快步上前,“殿下,您感觉如何?”

“傅将军?这里不是皇兄的勤政殿吗?我……我怎么会躺在这儿?”萧云清昏迷太久,还没彻底想起自己之前遇刺一事。

“殿下,您忘了?您之前追查孟景齐贪污一案在途中遇袭,身受重伤。”

听傅云如此说,萧云清才渐渐想起,“本王记起来了!本王是去孟府庄子的途中遇袭的,那帮人手段狠辣,兵器上竟还淬了毒,不过也奇怪,本王现在觉得没什么不适。”

“那殿下的毒应当是彻底解了!那便好!那便好!”傅云点点头,很是欣喜。

“不过,孟景齐呢?他有没有被皇兄抓到?”萧云清有些急切地问。

“殿下放心,孟氏已经被抄家了,搜出来的赃款,经国库清点,已经重新用于赈灾了。”

“那自是极好啊!无论如何孟氏一族罪大恶极,他们简直没有把百姓生死与皇室威严放在眼里!这样贪赃枉法的狗官我萧云清绝不会姑息!”萧云清愤愤地道,他一想起孟氏两兄弟所为,就气的牙痒痒,一拳砸在了榻上。

赞同之余,傅云和一众人都感到奇怪,这澄王恢复的也太快了,竟有这么大力气!

御医还不大放心,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竟神奇地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愈合了,简直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迹象。他们不禁感叹这解药的神奇,还想着能否带回去研究一下,可无奈风统领一早便将解药收走了。

傅云很快便将众人遣散,内殿中只余下他和风觉以及躺在靠坐在榻上的萧云清。

傅云深看了风觉一眼,风觉立即会意,行至离榻不过几尺的距离,拱手沉声道:“殿下,陛下为了给您求药与属下前往西域,如今陛下在桑铎的风月楼中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办,所以,”

“等等!你说皇兄为了给我求药去了西域?如今还未归?”萧云清听着风觉的话,不免有些惊异,眸中难掩担忧之色。

“不错,殿下不必忧心,前往桑铎为您求药是陛下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如今不归,也是有一些重要之事需要处理,但陛下不希望您过问此事,所以您现在只需将身体养好,待您完全康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您来做!”风觉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萧云清听见那“更重要的事”,便耐不住性子,急急地问:“皇兄要我做何事?”他眸中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殿下,这是陛下手书。”风觉从怀里掏出一个信筒,递给萧云清。

萧云清连忙接过,将信筒打开,取出其中的信笺,展开后上面不过寥寥数言。

然而萧云清的神色却越发沉重,只见他垂眸愣愣地盯着信纸,也不做声。

过了半晌他才让风觉取来一烛台,将信引燃,望着那火光,萧云清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其实,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可一字一句却是谆谆嘱托、委以重任。

“想来二位已知晓了皇兄旨意,今后还请风统领和傅将军多多包涵,皇兄委以重任,清在所不惜,若今后所为有何不妥,二位定要直言相告!”萧云清郑重地向风觉与傅云拱手道。

风觉一向将萧云清当作小主子看待,可经不起他这般大礼,面上有些窘迫。

傅云倒是受的坦然,他见萧云清如此谦逊有礼知进退,以往一些朝中之事也为萧云泽办的极为妥当,心生满意,上前一步,一双手托起萧云清的手臂,“殿下不必如此,臣定依陛下与殿下所言,从旁辅佐殿下掌管朝政,有人胆敢不服,还要看我傅家军同不同意!”

萧云清闻言,面露感激,“那便多谢将军了!”

“殿下自小本就是由风觉护着的,如今保护殿下的安危,风觉与羽林卫义不容辞!”风觉单膝跪地,恭敬地拱手施礼。

萧云清望着他,“风觉,你从未让皇兄失望过。”

风觉闻言,抬起头笑了笑。

2

内殿正上方的屋檐上,立着一袭黑衣双手抱肩的男子,他怀里的长剑有半人高,此人脸上覆着面罩,只留一双眼,他眼神淡淡,却透着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沉稳与果决。

他正是皇家隐卫统领萧珏,萧云泽很早便给他传了信,告诉他从今往后皇家隐卫的主子便是萧云清。

三年前,因他之故,慕容心得知萧云泽所为,但萧云泽并未处罚他,那时萧珏十分不理解萧云泽当初为何要对慕容山庄灭门一事袖手旁观,而应罚未罚让他更加疑惑。

直到萧云清找到他,告诉了他原委。临帝曾留有遗命:有关“风月”与慕容山庄之事,不可动用皇家隐卫,若有心人对“风月”起了异心,必要将其安全带离慕容山庄,至于其他不得插手,包括慕容山庄的安危存亡。

其实临帝与慕容石很早便预料到了“风月”会为慕容山庄招来横祸。自慕容心被寒冰掌所伤,慕容石便知晓这一难避无可避,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没想到会在萧云泽登基后不久发生,阴差阳错竟让全族人丢了性命。

当夜,萧云泽派遣自己的心腹暗卫寻找“风月”,他们本可以出手相救,然而到了那里已然晚了一步,只好将任务先完成。

皇家隐卫不可动。这是萧云泽不可违背的先帝遗命,即使萧珏用飞鹰传信再三确认,萧云泽每每都要挣扎一番,可他明白皇家隐卫不能犯险,他登基不久本就四面楚歌,皇家隐卫作为皇权最后的庇护,若有了差池,那么萧氏江山稍有不慎便会倾覆,是以他最后关头也并未改变决定。

那时的他恨极了这皇帝的身份,他本是慕容心的丈夫,是她的依靠,却因自己是帝王,在她与皇权江山面前,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后者。他恨自己还不够强大,若坐稳了这皇位,又何必担忧有人对萧氏江山不利呢?又岂会护不住慕容山庄,更不会发生后面种种无可挽回的悲剧。

3

萧云清翌日清晨便能下榻行走,他需得在宫里坐镇,本来派人从王府收拾一些必需品即可,但他却要亲自回府打点。

澄王府的马车从宫门口接上萧云清,缓缓行驶在路上,穿过东市。

东市道的两旁有不少酒楼茶馆,一家名为“忆兰居”的店内,生意格外红火,人声鼎沸,客人络绎不绝。

“停车!”萧云清拍了拍车壁,叫车夫将车停下。

“殿下,这还未到王府呢!”车夫名叫成二,是王府的老人了,方才见自家主子脸色并不大好,便想着将主子尽早送回去歇息。

“成二,你先回去,本王一会儿步行回府。”萧云清跳下马车,对着车夫道。

“这……殿下,不然小的还是在这儿候您吧。”

“不必,你照做便是。”萧云清语气有些淡,目光一直放在忆兰居的牌匾上。

成二见状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对萧云清行礼后,上了马车,朝着澄王府的方向赶去。

萧云清在忆兰居门口驻足停留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店里的掌柜一见到他便热情地上前招呼:“清公子来了!快请上二楼,您的房间小的每日都派人打扫,您今日还是老样子吗?”

萧云清低着头上楼梯,“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掌柜依旧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也抬眼注意他的神色,他没想到这么久没来过的幕后主子会突然到访,这一看心情似乎还不好,一会儿要是问起了忆兰居的近况,该怎么开口呀。

其实忆兰居的生意一直都是东市最好的,只是最近来了一伙人,将整间店的客房全包了。他们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但吃穿用度必须让忆兰居全权打点,虽然给的银钱一分不少,但长此以往影响了客源对生意绝计没有好处。

萧云清一边上楼,一边在思索皇兄交给他的重任,并未留意从迎面下来的人。

奈何那人下楼也是风风火火,压根儿没在意他,两人一下就撞了个满怀。

还好萧云清底盘够稳、反应够快,不仅自己站稳了,还扶住了那人。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萧云清歉疚地抬眼望去,这一望便生生被惊的愣在了那里。

那人一袭墨绿色圆领胡服,头发高高束起,别了一根简单的银簪,英气十足的男子装扮,然而那张脸却是白皙清秀,眉若远山,眼眸晶亮,琼鼻丰唇,明显是女扮男装。此刻她眉头微微蹙起,眸中有一霎的惊诧,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在下站稳了,还请兄台松开手。”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有些不耐。

萧云清依旧死死盯着她的脸,手反而抓的更紧。

“喂!你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她被抓的有些疼,被激得恼了。

萧云清依旧不动,两人僵持不下。旁边的掌柜正欲开口解围,却见自家主子直接将人一扯,拽着那清秀公子的胳膊,一路进了他专用的房间。

掌柜的神情那叫一个精彩,他心想:难不成清公子喜好这口?刚一冒出这想法,他就抖了抖,又觉得不大可能。

萧云清使了几乎十成的力气,生怕这姑娘跑了,但也刻意收着些劲,怕把人弄伤了。

刚一进来,他便立马把门关上,背朝门口站着。

“你这人什么意思?不就撞了一下你,难不成你还要打一架?”女子的脸颊晕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兰儿,你还要装作不认得我吗?”萧云清眼眶有些红,方才在楼梯上,看到她面容的刹那,便有千般思绪涌过。最强烈的想法便是将她牢牢抓住,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慕容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轻哧一声,“想来这兰儿是你的心上人吧,可我是男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心上人?”她眼神充满了鄙夷之色。

“兰儿,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与皇兄,也知道当初皇兄将你关起来,我无所作为,你生我的气,可这些都是我和皇兄无奈之下,逼不得已做出的事,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为何要突然失踪,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派人四处寻你次次无果,我一度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萧云清说着,便将慕容兰一把抱进怀里。

慕容兰被他抱得极紧,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她挣脱不得,只好道:“萧云清,你先放开我。”

萧云清闻言,知道她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放开了她,只是又拉起了她的手紧紧握着。

慕容兰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由他去了,她抬眸正色道:“你倒是说说,你和那个欺骗我姐姐的狗皇帝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你们对我慕容山庄见死不救是真,狗皇帝刻意接近我姐姐想得到风月是真,你那时任由你那狗皇帝哥哥囚禁我不让我见姐姐也是真,这桩桩件件难不成都不是你们做的?”

萧云清听他一口一句“狗皇帝”,有些难受,但自知理亏,便没有纠正她,“兰儿,皇兄对皇嫂的情意绝不是假的,慕容山庄之事确实是有难言之隐,那时皇兄关着你也确实是因为他心急,他怕皇嫂做出傻事,只好拿你来拖住皇嫂。”

慕容兰了解萧云清,他心思单纯,且一向对自己坦诚,于是思忖了片刻,道:“什么难言之隐?”

萧云清见她相信自己,心中一喜,便拉着她走到矮几旁坐下,给她讲了临帝的遗命,还有萧云泽当时派去的心腹未来得及救人的事,总之能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

慕容兰仔细听着,也在辨别真假,她是相信萧云清却并不相信萧云泽。过往的种种,并不难看出萧云泽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从萧云清的话来看,虽说萧云泽待姐姐确实是真心实意,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江山百姓定会放在姐姐之前,姐姐离开他也算个正确的选择,但这几年不难看出姐姐并没有完全从过往走出来。

“唉……”慕容兰轻叹口气。

“怎么了?”萧云清见状,神色有些慌张地问,他担心慕容兰不信他。

“无事。你……你的话我信。”

闻言,萧云清一双晶亮的眸子中似有星子闪烁,他急急开口,“兰儿,我就知道你会信我!那你还走吗?”

慕容兰看他这般模样,心头微动,却是垂眸不语。

她自是不能留下的,早就传信给姐姐,她此番查到了有关寒冰掌的重要线索,她必须回去与姐姐商议接下来计划。从扬州回西域,路过京城也只是歇上几天,按计划她与月卫明日便要启程离京。

“月卫”由慕容山庄曾在各处暗桩的死士组成,有一部分留在风月楼,还有一部分跟随慕容兰四处查探消息。

萧云清见慕容兰不语,不免有些泄气。他斟酌片刻道:“兰儿,不如你先随我回王府,这里虽是我的地方,但终归鱼龙混杂,至于是去是留,之后再说,好吗?”

慕容兰见他言辞恳切,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口,终是道了声好。

她称还要与随行之人知会一声,让萧云清在忆兰居门口候她,随后便匆匆回去告诉月卫,让他们明日辰时在城门外的茶铺等她,不论如何,明日必须启程回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