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公然抗旨
“微臣知罪。”清淡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死寂的大殿里静得可以听到一道道轻微的呼吸声。
没有人能够猜的透高高在上的玉帝陛下，对于他口中违背天理且大逆不道的行为会如何裁决。
高高在上的又岂止是玉帝陛下，周身被祥光普照的娘娘想必对于她的信使还是青睐有加。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还记得撇开方才的问题，将目标转向苍姀。
依旧是熟悉的高雅威严，“苍姀，你可还记得自己与臾风将军的婚约？”
“记得。”简单的两个字，苍姀垂首轻声回答。脚下是祥云缭绕，身处的却是这等是非之地。这个时候，她这一桩御赐的没谱婚约还要众仙面前特意提起，着实丢脸。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会收下青鸾上神的定情之物，你可知罪？”
倘或她知道实情，即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上古神器，她也绝不稀罕，更别提是他曾经与别人的定情之物。
今日这凌霄殿上恐怕无人不知臾风将军与那玥瑶仙子的陈年往事，此刻却无人提起，仿若违背誓言的那一个人是她一般。
辩解的话还未出口，一向身姿挺拔的浅青色身影突然跪在了大殿中央，朗声道，“回禀陛下和娘娘，是微臣将那玉笛赠与苍姀公主，她对此事毫不知情。”
以青鸾上神素日里的处事风格，定然是不会让她这样一个小仙子卷入这样的是非之中。她相信，即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西海公主，他也不会让一个小辈接受别人这样莫须有的指责和胡乱扣上的罪名。
只是他的说辞，在她听起来，好像倒是极力想要把罪责独自揽下来，方才所言不过是把她摘除其外。
苍姀心里有诸多的不解和难以释怀，他为何会把早前同别人的定情之物赠与她，此刻又为何极力为她开脱。她只是记得，父王和兄长曾经告诉过她，做人要是非分明，对即是对，错便是错。
且不说青鸾上神赠她玉笛所谓何意，不过是一把笛子，任凭它曾是何人之物。只说她和上神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逾距之处，又何以认定他俩人无视天理纲常。
倒是那臾风将军，明明与她有婚约在身，还跟那蓬莱岛的玥瑶仙子私定终身，闹得人尽皆知。这偌大的天庭之上，除了师父，浑然没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
难不成就因为这桩婚约是御赐，且这么些年臾风将军战功赫赫，亦或者是碍于蓬莱岛的脸面，他们就可以全然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吗。西海龙宫虽算不得多了不得的地方，但也是镇守四方海域，为这六界安定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竟然没有人放在心上。
苍姀这样想着，思绪渐渐明了，现下最要紧的并不是青鸾上神对她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而是臾风将军有错在先。无论她还是上神，都不是那个该接受惩罚的人才对。
“娘娘，上神虽然赠了那支玉笛与我，却并未有关于定情之类的只言片语，不过是念在跟我父王相交多年，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照顾，仅此而已。还望娘娘和陛下明鉴。倒是那臾风将军，与蓬莱岛玥瑶仙子之事，反倒是人尽皆知。此刻还将上神赠我玉笛之事特意讲明，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
她不卑不亢的言语被师父及时呵斥制止，苍姀从未见师父如此这样严厉过，在她偷懒不肯用心修禅的时候也从未这样过。
训斥声在大殿里回荡，众仙被陡然间威风凛凛责骂爱徒的陵光神君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如此这般。苍姀被师父的怒意吓得噤若寒蝉，只站在他老人家旁边，不敢再多言。
即便你缩在角落里再不言语，那些挑起纷争的人，终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臾风今日将此事公之于众，便是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一个旨意出来。他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了，依照现在这样的形势，几万年后，这段婚约还在不在都很难说。
他便不顾在场的陵光神君和青鸾上神持何种态度，一口咬定自己与苍姀有婚约在身，前些年别人口中他和玥瑶仙子有私一说纯属无稽之谈。一再表明，他不过是因常年征战，多次经过蓬莱岛结识了玥瑶仙子，两人是再普通不过的点头之交而已。
眼看他言辞中不失情真意切，毫无半点虚假的惺惺作态之意，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众仙竟相继流露出被他方才一番言语打动的神态。更别说亲自赐予他这桩婚约的陛下和娘娘，更是对他这许多年来痴心的等待和守候赞叹不已，只恨不能命他二人即刻成婚以表达对臾风将军此番言辞的欣慰。
霎时间议论纷纷，众神都争相应和着陛下和王母娘娘，一边倒的认为应当即刻挑一个良辰吉日让他二人成婚。甚至有一些性急的认为择日不如撞日，应当在三日之内成婚更好。苍姀一脸凉薄冷漠的站在大殿中央跟在师父身后，看不清这些为他们讨吉时的众位上神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更多的是愤怒还是难过，臾风将军与玥瑶仙子的事情这天庭中人尽皆知，却被他三言两语以假乱真的遮掩过去，好像不曾发生一般。极力撮合着他们口中所谓的“神仙眷侣”之时，可有一个人有一句话是发自心内的。
他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何日是吉时还未尘埃落定，人群中出现一个清脆娇媚却不失坚定的声音。苍姀同别人一样回首，目光穿过层层斑驳光影定格在蓬莱岛的汐瑶公主身上。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开口，毕竟自己的侍女跟上神私定终身这样的行为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那汐瑶公主显然并不这样以为，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紧盯着臾风将军，似有嘲讽又有不甘之意，最后却都消散而去，只剩一片深沉渺茫的荒凉。
玥瑶是跟在她身边侍奉她很多万年的小仙婢，当初取这个名字也只因她自己名字里的一个瑶字。虽说玥瑶有错在先，不该私自跟臾风将军有情，可她对他一片痴心，如今在他口中却变成了不足挂齿的点头之交。
她虽是蓬莱岛一人之下的宝贝公主，无人敢随意轻视于她。可是因她这张生来便不俊俏的面容，背地里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别人的闲言碎语，多少无法述说的委屈憋在心里。因此打小便养成了并不爱出门的习性，生怕离开了蓬莱岛别人不识她是公主，而说了那些她不愿意听到的言语。
玥瑶虽只是一个小侍女，却与别人完全不同，打心底里精心伺候她不说，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真心待她。日久年深，两人之间渐渐的同亲姐妹一般感情至深。
今日听臾风将军这般言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倘若玥瑶跟她一同前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虽说此时提起旧事有点不合时宜，可当日臾风将军也曾与我蓬莱岛玥瑶仙子情意绵绵，也曾许诺过海誓山盟。如今这六界山河犹在，四方深海尚存，只凭将军随口一言，便成了一段不必再提的点头过往。将军极力讨新人欢心的时候，是否也该给旧人一个交代。”
汐瑶公主只身立于大殿之上，一连串的言语如骆玉珠子滴在琉璃盘上般直坠坠掷地有声的敲打着人的心神。幻彩的衣裙飘舞，此时看去竟然别有一番韵味。苍姀便莫名生出了许多敬佩之情，倘若她两人是在另一个场景相识，或许倒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可如今，两人之间横亘着臾风这个大嫌隙，也着实是没有这个缘分。
先前还装作毫不知情跟着起哄叫嚷的众位神仙在听到汐瑶公主的言语之后，也都纷纷沉默，不再帮腔。无需多说，这蓬莱岛的地位向来是不容忽视的，保不齐哪一天就需要去那岛上寻一些奇花异草来，他们这些看客还是不要选错了立场才好。
大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幽深清净，苍姀甚至看到了师父脸上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有了明显的缓和。很明显，除了臾风将军本人，这桩婚事的另一位当事人的至亲都对此事并不赞成。
“汐瑶公主恐怕是有所误会。我堂堂天神之子，怎会在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冒天下之大不韪跟公主岛上的仙子有所纠缠。此事果真属实，臾风又如何跟陛下、娘娘以及西海龙宫交代呢？”
臾风摆明了不愿意承认此事，即便是知情者，在这样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汐瑶公主又能如何呢。天庭之上，他就这样信口雌黄，谁又能奈他何。
“既然臾风将军说是误会，此事便不要再提。婚事就定本月月圆之日，臾风、苍姀，你二人可愿意？”
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拥有一切生杀予夺权利的陛下，他简短却不容置疑的一句话便堵住了世间的悠悠众口。
除了谢恩，他们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有什么事可以做呢？
抗旨，是把整个家族的命运放在刀尖上去虚妄的挣扎一下罢了。
苍姀心中闪过很多念头。为人之女，她还未曾报答父王和师父的养育之恩，未曾等到大哥生子、二哥娶妻的那一日，未能陪着青鸾上神多下上几盘旗。
这一世，她才过了如此短暂的几万年。想要做的事还那样多，想要感谢的人也是那样多。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便闭着眼睛跪在地上，行了叩拜的大礼，脑袋重重磕在冰凉如玉的大殿上。
“请陛下降罪，苍姀不愿嫁与臾风将军为妻。”
她依旧闭着眼睛，耳中呼啸而过的只有一声声的“抗旨可是死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