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21:只有影子才不会背叛自己
祁梦,祁梦。用书盖在脸上,躺在枫树下的祁梦,被秦超令老远传来的声音吵醒,她用手挪了挪书,砸了砸嘴,动动身体继续睡。
祁梦,有人找你。秦超令伸手把书拿开,光透过树叶射下来,祁梦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的用手挡了挡阳光,缓缓的坐起来。
你好烦,不是叫你不要喊我嘛!我刚睡着。祁梦皱着眉,凶巴巴的看着秦超令。
听电话呀。秦超令把手机递到祁梦的面前,她犹豫了片刻,拿起电话,凑近耳边,冷冰冰的,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之后便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听完电话,把手机递给秦超令,收起做枕头的书包,接过秦超令手中的书,塞了进去。
我去趟派出所。收拾完冷冷的说道。
啊!秦超令惊讶地站起身:你去派出所干嘛,我跟你一起去吧。
可以!
接完奇怪的电话,祁梦与秦超令去了派出所。打来奇怪电话的人说,他要找蓝祁梦,十万火急,秦超令便丝毫没有耽误的跑去找祁梦。
只是眼下,站在派出所中,面对两个警察的问话,秦超令听得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你是蓝祁梦。警察锐利的目光盯着祁梦,不想放过她说过的每句话,以及带过每个动作的小细节。
是。
蓝江河是你哥。
是。
蓝江河是蓝祁梦的哥哥。这都快做了一年的同学了,对于这个问题,秦超令还是第一次听说。平时看上去,他们俩毫无交集,就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既然是兄妹。
说来也奇怪,平时祁梦见谁都是一副礼貌微笑,招呼,却从未看见与他说过话,每次擦肩而过,祁梦都像不认识他一般,那时秦超令还感到奇怪。
现在想来,也是,只有最亲的人变成陌生人的时候,那是真的比陌生人还陌生,陌生得你连假装一下都懒得装。
我们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父母的电话不知道,班主任的也不知道,亲戚朋友也不知道,最后才说他有你的号码,才给你打了电话。老一点的那个警察喝完手中的茶水,顿了顿问祁梦:你有你父母的电话吗?
祁梦摇了摇头,或许也是在警察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的看向祁梦。
那你得回去跟你父母说说你哥哥,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进派出所了,再这样下去,就不是你来就可以领走那么简单了。老警察语重心长,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祁梦多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回答着警察的问题,便也没有多问一句,像个机器人似的站在那里。
走吧,你妹妹签了字,再有下次,她来也领不到了。老警察跟在蓝江河的后面出来,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眼中的锋芒变成失望的表情。
谢谢!祁梦谢过警察,转身跟在蓝江河的后面。
被夏日的烈阳烘烤过的水泥路,即便是到了傍晚时分,温度依然蒸烤着踩在上面的脚,温度丝毫没有减退半分。
蓝江河单薄的白T恤被汗水浸湿,上面除了泥就是点点血迹,他用手扯着歪了的白T恤,伸手擦了擦额头,他越走越慢,祁梦慢慢的靠近,然后大步的超前了他。
那个,你留下他们的号码了吗。蓝江河终于开口了,但声音与样子一样,都狼狈不堪。
我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祁梦站住,但没有回头,秦超令吃惊的眨了眨眼,他们,他们是谁?难道是他们的父母。秦超令现在不敢问。
哦!
以后自己惹事,自己摆平,不要把我强行牵扯到你的世界。祁梦回头,看着一脸狼狈的蓝江河,语气里没有半丝的心疼,蓝江河抬起头,欲言又止。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蓝江河,祁梦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是。蓝江河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脸部的肌肉抽动着,眼睛里是同他妹妹一般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还有,不要跟别人说我们的关系,我不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劳烦你记住。祁梦说完转身。
你以为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跟我有关系很丢你的脸,很失你的身份吗?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教训别人。
你……
祁梦止言,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了,秦超令站在他们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不知道该说谁,该安慰受伤的蓝江河,但他似乎不需要,他坚硬的像一堵推不倒的墙。祁梦呢,似乎她更不需要,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会理别人的,心情好的时候,你自然不敢跟她说让她心情不好的事。
所以他们都一样,能消解心中的疑惑,自己把自己从阴暗处拉出来。
他们一路慢慢前行,孤独如夜间的猫,躲避所有人群,只有月亮升起,黑暗笼罩大地时,他们才会躲在某处暗自疗伤,借着没有温度的白月光,与自己的影子相伴。
或许只有影子才懂得他们所受伤的地方,他们这一类人,认为只有影子才不会背叛你,影子永远照着你的步子而走,永远照着你的样子而活,没有你就没有他,他们谁离了谁都不行,所以他们认为这世间最忠诚的便只有自己的影子。
如此便是,生活还没有将他们击败,希望还尚存一丝希望,黑暗还未将他们吞噬,崩溃的边缘线一定还没出现。
梦,蓝江河是你哥呀。秦超令把手背在后面,倒着走,与祁梦面对面。
嗯。祁梦咬着下嘴唇,看着一脸好奇的秦超令。
你亲哥。
对呀,同父同母那种。祁梦浅浅一笑,即使这是个事实,秦超令还是惊讶的瞪着好奇的眼睛,嘟着嘴,点着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蓝江河那可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打架跟吃饭或许是一样的,同学们眼中最典型的坏学生,老师们的眼中钉,但他学习成绩很好,这是唯一保住他在学校位置的原因。
但是在学校里他会变成乖娃娃的样子,存在于班级中,普普通通。社会中,他的那一席之地也保持的稳稳当当,如今天一样,一个人赤手空拳被打得落花流水,但就是这样的经历,才让一些人对他产生了敬畏之心与恐惧之感,他的一席之地是用肉体博来的。
秦超令转身,走在祁梦的身边,同她肩并肩,她的心中还有好多疑问,但得不到祁梦的允许,她不敢对着她喋喋不休。
你想问什么就问呗。祁梦把手揣进衣兜里,两眼目视前方,慢悠悠的走着。
你们经常吵架吗?感情不好?
从未吵过,没有感情!祁梦停下脚步,看着降临的夜幕,心中不由得伤感起来,这世间还有谁同自己般,看到黑夜将至,心中会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种失落感与不明所然的苍凉,如同心中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常年不化。
你们不是亲兄妹吗?秦超令更好奇了,她觉得祁梦的故事就像一根被扯断线的风筝,找不到却让人无法放弃寻找的念头,那种念头,会在你了解她之后,越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长出如此与众不同的人。
连微笑也是带着悲伤的人。
是啊,我们只是都姓蓝,恰巧同父同母而已,并无其他。
都只是姓蓝,同父同母,恰巧而已。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也没有半点情感。
怪不得呢。秦超令用手挠了挠头,还是一头雾水,她听不懂祁梦的话,听着很简单,但好像又不是字上面的那个意思。
怪不得什么。祁梦看着一脸无辜的秦超令,冽嘴笑着。
怪不得你们有时候那么像,特别是生气的时候。
像吗?或许都流着同样的血呗。祁梦说的有些勉强,笑得也有些勉强,连望向远方的眼神都有些勉强。
像,特别像!
冷血无情的样子也像吗?祁梦的脸上又布满了悲伤,眼睛里又失去了光泽,黯淡无光,一片死气沉沉。
秦超令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似乎也觉得,并不该问。
你不说我也知道像,因为是遗传的嘛。祁梦笑着说完,嘴角的笑意不深不浅的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就像将至的黑夜,颜色变得越来越深,除了颜色之外,其他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模糊。
秦超令看着深呼吸的祁梦,她的后背像卸下什么东西,松了松。这一切都深深的烙印在秦超令的眼底,她感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平时看着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模糊不清的,阳光的外壳下,地底住着的那个恶魔仿佛在逐渐的苏醒,变大,变强。
秦超令想起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时,那种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人觉得后怕,眼中的杀气充满憎恨与悲伤,那种强烈的想要讨回来的一丝公平,她像玩命似的当成了一场搏斗,一场堵了生命也要赢得搏斗。
与她在一处,让人觉得无比安心,却又处处充满着危险,因为她永远只看得见对与错,没有之外的半丝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