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坷垃仗（一）
小伙伴们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转身望向曼宇，想确认一下虚实。见曼宇双目直盯着红英，只是默不作声，便确信红英说的是事实，都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又同情心大发：曼宇竟然和这样一个女生同桌，真是可怜啊可怜。
红英周围的小女生，倒是一个比一个活泼起来。她们听红英说刘晓芳不但不怕死青蛙，反而把吓她的男生给吓哭了，都兴奋的像刚刚学会飞行的小鸟，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又像是漫天飞舞的蝴蝶，在花丛中时飞时落，似乎她们以后都不再怕青蛙了，完全无视那个被吓哭的男生就站在她们眼前。
红英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曼宇心里就像是行驶着一辆火车，“呜呜”作响，但又不好发作；又像是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疼得想大哭起来，但始终没有落泪。本想恶狠狠地对红英说：“王红英，你还说——”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就像恰在喉咙里的一口痰，吐不出也咽不下地难受。
他远远望了一眼红英，发现红英也正看着他，她眼睛里透出着冷笑，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怎么？你还不让俺说了！”尤其是红英身边围着的一群小女生，一个个都喜笑颜开，还不时地偷偷看他。
曼宇的自尊受到了打击，又觉得无比委屈，仿佛自己变成一条长了一身疥疮的癞皮狗，到处遭人踢，受人赶。他憋了半天，对小伙伴们说：“俺先回家了，你们慢慢走吧。”说完迅速逃离红英，逃离让他难受的队伍，不顾小伙伴们的喊声，像只兔子似得直跑回家里。
回到家，曼宇娘已经做好了早饭，只等曼宇放学回来吃。早饭是疙瘩汤，锅里热了馒头，平时都是吃生咸菜，曼宇娘今天特意把咸菜过油炒了一下，比生咸菜好吃多了，曼宇就特爱吃油炒过的咸菜。只是今天曼宇心情烦闷，就算给他鸡腿吃，也不一定能吃出香来。
曼宇娘看出了小儿子的异常，便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能打架了吧。”姐姐王曼丽瞥了一眼弟弟，她知道现在学生还不到期中考试，弟弟应该不是因为没有考好而沮丧，便猜测弟弟可能是在学校打架了。
“他敢！不好好学习，看俺不打断他的狗腿！”曼宇爹听女儿随口这么一说，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曼峰来，曼峰升入初中后，曼宇爹怕他又在学校打架，便没有让他住校，做了走读生，只是一日三餐都要在学校里吃，现在又听说小儿子在学校也打架了，就不问事实，发起火来。
“俺没有！”曼宇一看爹发火了，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忽然又想起前几天俊伟向自己借了一毛钱还没有还，便又说道：“俊伟借了俺一毛钱，好几天都没有还，俺觉得他可能要赖账了。”
曼宇爹一听，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便缓下心来，说道：“不还就不还吧，一毛钱而已，等你期中考试，考进班级前三名，就奖励给你一块钱。”
曼宇一听，觉得爹还是那么小气，考进前三，才奖励一块，不过，就算奖励十块，恐怕曼宇也考不进班级前三。但总算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也不再说话，赶紧吃饭。
曼丽看见弟弟只顾低头吃饭一副狼狈像，便猜到他向爹撒谎了，也不便拆穿他，看着他只管笑。直到娘对她吼道：“笑什么？赶紧吃饭！”她才“哦”了一声继续吃起饭来。
吃完早饭，曼宇又往蚰子笼里塞了一些菜叶，算是蚰子上午的食物。他两三天都没有听到蚰子叫了，还以为是天气开始变凉了，蚰子不喜欢叫了，再加上自己忙着上学，也没有打开蚰子笼看看，只好每天塞些食物进去，今天也不例外。喂完蚰子，曼宇就去找小伙伴上学去了。
出了家门，曼宇还担心小伙伴会不会再说起早上的事，等到小伙伴们聚齐后，都再没有提起，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曼宇才放下心来，像往常一样，和小伙伴一路上有说有笑起来。
“离上课还早呢，不如咱们打坷垃仗吧？”田伟和俊伟一样，都讨厌学习，不喜欢这么早就去学校，他就想在上学路上玩一会儿，便提出自己的建议，希望小伙伴们能够同意，就瞪着眼睛望着大家。
“好好好！上次红平砸俺一坷垃，俺还没有报仇呢，这次一定报仇。”素杰皱着眉头，虽然带着一脸的怨恨，但还是流露出一丝的喜悦，他怨恨的是红平那一坷垃砸得确实有点疼，喜悦的是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一口气便说出三个“好”来。素杰又望了一眼红平，见红平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谁让你自己不知道躲闪，傻乎乎的蹲在地上挨砸，哪能怨谁？”红平笑得更灿烂了，对素杰一脸的不屑，好像那一坷垃砸的还不过瘾，神情里明显在说：“想报仇就来试试，看俺不再砸你几坷垃。”
“得了吧，你以为就你自己会躲闪吗？你和田伟、富田，三个人一起砸俺，坷垃就像下雨一样飞过来，你让俺往哪里躲去？要换做你——”素杰和红平争论起来，一点都不服气的样子，接下来他本想说：“要换做你红平，同时让三个人砸，恐怕早就像富田摔死的小青蛙一样死翘翘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改说成：“要换做你早就‘哇哇’大哭了。”
田地里的坷垃，平时也不怎么硬，只要不是砸在脸上，一般不会感到很疼，更何况互砸的孩子们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坷垃在空中要飞行一段时间，这样的速度，小伙伴们是完全可以躲闪避开的。尽管有一定的危险性，大人们也不让孩子们这样玩，但是孩子们还是觉得打坷垃仗非常刺激，能够玩出激情。只是今年大雨，坷垃块大多变成了干泥块，但这丝毫不会影响用来打坷垃仗的乐趣。
“不服气咱们再来打一次，还和上次一样分伙，怎么样？”俊伟看到红平和素杰谁都不服谁，便来了兴趣，譬如眼前烧着一堆火，他非要往上面再泼一盆油，好让大火烧的更旺一些。
“不行！这次我们要换一个人。”洪杰也开始凑起热闹来，上次打坷垃仗，他和素杰、曼宇、宏正一伙，俊伟、田伟、红平、富田一伙，素杰之所以受到三人的攻击，完全是因为曼宇胆小，总是躲在庄稼地里或者大树后面，也不攻击对方。只是素杰经常暴露在路边，对方就一起向他砸来，若不是三个人一起砸过来，素杰是完全可以避开攻击的。
“就是，把曼宇换掉，你们敢不敢？”宏正也不愿意和曼宇一伙，极力赞同把曼宇换掉，不管换成谁，他都觉得比曼宇强。
“那好吧，要不俺和曼宇交换吧。”富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好像是在向洪杰表示：“俺和曼宇交换，你们该满意了吧。”他那矮胖的身材，倒也不缺乏灵活，让人不禁想起《封神榜》里面的土行孙来。
俊伟也不想和曼宇一伙，但若是自己反对，恐怕这坷垃仗就打不成了，自己刚刚泼了一盆油，又岂能让大火熄灭。又看到富田主动提出交换，便顺水推舟道：“那好吧，曼宇你过来吧。”
曼宇看到连俊伟都不情愿要自己，心里顿时感到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一样难受，刚刚好了旧疤，现在又添了新伤，就像一条蹦上岸的鱼，努力吸允着空气中的水分。曼宇闷闷不乐地向俊伟一边走去，这么短的距离，走起来感觉就像红军当年的万里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