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电台案入狱
我的被捕,问题不出在我这儿,出在北平。1947年9月下旬,北平的中共地下电台被军统跟踪侦测到信号,电台人员当场被抓,牵连出很多地下工作者。很快,从北平到保定,再到沈阳、西安、兰州等地,整个北方系统的中共情报系统受到严重破坏。西安方面,与我联系的书店老板也被捕了,王金平也突然被抓。机要处主任王微是胡宗南的亲属,平时我跟他关系很好。当时,我在延安,王微打电话问我,王金平被抓,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王金平这个副官后来实际上成了整个室的副官,不是一直跟我的。一小时后,王微又来电说,是南京国防三处(情报处)直接来抓的。我当时想:这个地区的负责人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抗战时就曾被捕过,很有气节;王金平,大家都称赞他是最老实的;我相信他们两个。所以,我决定不动,静看发展。
没几天,胡宗南派了架小飞机要我回西安。我以为一下飞机就会被抓起来,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下飞机直接送我回家,我还是不动。天黑后,胡宗南召见我,也不讲抓人的事,只问前线情况。最后,看看谈话就要结束,他也还没说这事。因此,我反而问胡先生你找我干什么?他嘿嘿笑笑,说,你到参谋长那里去。去到参谋长家,参谋长告诉我,南京要人,我和胡宗南不同意,但现在南京仍要人,面子上过不去。这样,我就去了南京在西安的看守所,让他们调查。胡宗南的太太还来看守所看望过我。
实际上,那时南京方面早就搜查过我的住所,但是我没留下任何痕迹,什么都没有,查不出什么,只是延安的妹妹来过。胡宗南不相信我有问题,他认为我这人不问政治,与延安的妹妹正常来往,正说明这一点。当天晚上,南京方面的一个处长找我谈话,说,我们知道你有一个妹妹在延安,我们也知道你与她来往多次,我都坦然承认。妹妹两次到西安,两次去延安,都住在我这儿。她从延安来西安生孩子,第一次大着肚子活动就已被特务盯上了。妹妹问我怎么办?我叫她赶快住院生孩子,我还天天去看她。这是个教会医院,有一天我去看她,她告诉我,护士说,外面有人要抓她,但院长不同意,院长说,没出医院我要管,出了医院我不管。现在特务守在医院门口。妹妹让我与八路军办事处联系,夜里派车冲出去。我去了办事处,办事处说,朱德和周恩来要回延安,办事处要派8部车送,你妹妹可夹在中间,我当时就放心了。因为胡宗南是周恩来的学生,车队安全大可放心。所以,南京方面查问此事,我也承认两次去八路军办事处。
军统拿不出我“通共”的证据,但也不放人。年底,电台案在案的十七八个人被转押到南京军统看守所,各地的都转过来,我也在列。我是少将军衔,被关押在南京羊皮巷监狱,有军人身份的关在这里,没军人身份的关在老虎桥。书店老板在西安监狱时和我关在一起,到南京后就分开了。后来他是去了台湾,但据说他没有直接把我供出去。我的活动他没讲,我也感觉到是这样,因为公判时审方提到戴中溶与共产党有交往,仅仅是指我有个妹妹在延安的事,没其他事实。入狱后,因为我是军人,胡宗南又是知情人,所以没受过刑。胡宗南总是不相信这事,不想南京方面把事搞大,要不然我被枪毙也不稀奇。
我被押解到南京后,胡宗南也不敢多管了。副官被抓,军统又讲我已经承认好几年前就是共产党,据说,胡宗南因此被蒋介石骂了一顿。北京被抓的人中有一个人是冯玉祥部队里的传教士,冯玉祥得知这个消息,就在美国召开记者招待会,讲蒋政府腐败、独裁,把他的传教士也抓起来了。中外报纸一登,蒋介石只能专门成立特种刑庭,对此(电台案)进行公审。结果有公开枪毙的,有无期徒刑的,我是最轻的,被判10年有期徒刑。我们这个案子总共牺牲了5位同志,1948年10月19日他们在雨花台被枪毙。他们为什么会被枪毙?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东西留下,或者电台,或者书面文字。他们没掌握我任何证据,但不管怎样,最后还是给我判了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