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遇邪魅 婴儿无恙
正当弇兹凤走的气喘吁吁之时，突然背后的溪边兽“嗯”的叫了一声，弇兹凤从溪边兽警觉声中感到了危险！她凭借着自己敏锐的视觉向四周看去，但只有十丈之内眼睛尚能看清视物，再稍远点的地方，已经被笼罩在一片黑色的雾气之中，根本看不见。这雾气来的也极不正常，阴恻恻寒气逼人。
弇兹凤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先避开这股黑色雾气再说。她向四周看了看，却发现附近仅有一棵二三丈高的树，她便将拐杖插到腰间的绳子上，用嘴咬着了兽皮包裹，使出浑身力气，才免强爬了上去。
四周越来越黑，已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听觉来判断周边的情况。
弇兹凤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氛围正围向自己，让她感到压抑！溪边兽更是竖直着耳朵，瞪大着双眼警戒着四周，浑身由于紧张而瑟瑟发着抖。弇兹凤伸手轻轻握住溪边兽的嘴巴，防止它发出叫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突然听到前面“叮……”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喊道：“各位东夷老人，天已黑了，阳已不在，阴已厚积，东方其尾、心、房、氐、亢、角，先人们，起程东行了……”叮……又是一声铃响。
黑影中忽有人点起一盏招魂灯，荧荧光芒中白幡幢幢……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隐约见一群人，从四周走了出来，拥向中间的道路。
弇兹凤顿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她摒住了呼吸，瞪大眼睛，虽然看不清楚四周情况，但凭直觉判断，应该是最近江满上传闻的赶尸人正在赶尸！
弇兹凤心道：“这些人应该是白天躲在旷野的树林里，天黑后才上路行走的湘西赶尸，真是晦气！”
她这才想起了在苕内渡口时老乌龟和她说的话，悔不该，自己没听他的话向北走找个村庄过夜。
现在弇兹凤只能硬着头皮躲在树上，曾经做过巫师的她明白，如果现在惊动了这些东西，一定会令他们身上的邪气扩散开，必然会使惊动他们的人深受其害！要么得病缠绵而死，要么失魂落魄而亡！虽然自己会无事，但怀里的这个孩子一定没有生的可能！
那群僵尸正一个个从树下经过，散发的邪气越来越浓，弇兹紧闭着鼻息，心中祈祷着这些东西能快点过去。
突然，弇兹凤身前兽皮包裹着的婴孩，“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弇兹凤虽然已想到刺鼻的气味有可能会逼醒这孩子，可现在突然真的出现了这个状况，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年轻时曾经服过峚山的玉膏，不会受到这邪气的侵害！但这出生才几天的婴儿，又怎么能够不被这邪气所害呢？
那些僵尸都是经过巫药处理才不会腐烂的，但却透出来一股既诡异又刺鼻的气味！小家伙一定是被这难闻的气味冲醒的，睁眼看到的又是漆黑一片，怎么能不开口哭闹？
弇兹凤咬着牙心道：“完了！这小娃儿真是命运多舛，这个时候哭闹，必然会招来邪魅上身！况且，现在的湘西巫师行为也不同于常人，非常狠毒，可能会杀人灭口！”
那边赶尸的巫师也被这孩子肆无忌惮的啼哭声给震住了，不敢怠慢。赶紧收起幢幡，停了铃声，摸黑穿过人群，来到弇兹凤所在的树下面。
但未点燃火把，因为一旦点起火把，那些被禁锢在尸体内的魂魄就会离开尸体，四处飘荡！既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也将给这一带民众带来灾厄！
但如果不点火把驱除秽气，这哭闹的孩子和那孩子的主人将必会沾上邪气，从而患上恶疾，一定会在痛苦折磨中死去！
那赶尸的巫师来到树下点亮一盏招魂灯，招魂灯闪烁着微弱的荧光。他看上去也极为紧张，用颤抖着声音问道：“树上是何人？为何夜晚还在旷野行走，而且还带着小儿？”
弇兹凤听到他开口说话，心中一时难抑懊恼气愤，恨恨说道：“你们为何赶尸不提前清路？偏又让我这么倒霉撞上了！我根本就无心打扰你们，只是心急回家才赶了夜路！现在已经酿成大祸，咱们各自听天由命吧！”
那巫师轻声道：“是你吗，弇兹婆婆？可是寻到了那个孩子？我是杨浅泽，前面引幡的人是娟儿。”
弇兹凤也听出了杨浅泽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道：“正是我和那个倒霉的孩子。”
“哎……这孩儿，可惜了！这些都是已经死去了的九夷先人，想回到故土安葬。但官府却不允许，故而才偷偷避开民众夜间行走的，哪知，哎……”杨浅泽又叹了一口气，显然他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染上恶疾而死，因此感觉非常可惜！
弇兹凤也叹了一口气道：“嗨……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了！我本想早点赶到羽城你那里，找点药，为我的溪边兽治疗腿伤。若是迟了，恐怕溪边兽会落下残疾！也想为这孩子早点弄些吃的，所以就不顾危险连夜赶路，哪知欲速不达……白忙了这些天！”弇兹凤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懊恼。
杨浅泽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补救？即使现在点上火把，恐怕这孩儿也已经被邪魅上了身。但是婆婆您就不会有事，要不要……让婆婆您点着火把先走吧？”
弇兹凤说道：“我不会有事的，点了火把恐怕会让这些九黎老人魂飞魄散。这婴儿本就是在山林中捡的，如果当初不捡他，他现在也早已经死了，况且因为他，你家的那个奶妈已经丢了性命！生死由命，随他了……”
杨浅泽正还要说话，弇兹凤已经从背后勉强弹出了双翅，呼啦啦扇翅飞起，在空中猛扇了几下翅膀，滑飞到人群前面，落地后便一路飞奔而去……杨浅泽在身后大声说道：“多谢婆婆了！到我家后，一定别急着离开，我要为这个孩子念个超生咒，可以让他死的不至于太痛苦！”
弇兹凤已不愿多说废话，一边背着重伤的溪边兽，一边紧抱着那个哭声震撼旷野的婴儿，已是老泪纵横……
自己一生所犯的罪，似乎已经无法还清了！当年的那个女娃，现在的这个男婴！都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才让他们死于非命的！
弇兹凤懊悔不已，一路上连哭带骂的行走着！怀中婴儿听到弇兹凤的哭骂声，反而渐渐地停止了哭闹，沉沉睡去。
弇兹凤只以为这婴儿因染上了邪气，入了身心，已无力哭闹，应该不久于世了。得赶紧回到羽城找到自己的行李包袱，拿些祭祀的物品，然后再带他到羽山上，让他死在他出生的地方吧……
一路紧赶，大约半夜时分已来到羽城城外，羽城城门紧闭。此时即使有人叫门，守城军卒也不会开门。
弇兹凤已顾不得许多，找了个僻静之处，借助翅膀之力，上了城墙，又展翅滑进城中。城中早已家家关门闭户，一片安静。想沽点酒，解解乏，浇浇愁，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只能径直往杨浅泽家走去。羽城并不大，城中不过三五百户人家，从城东到城西也不过半柱香功夫。
弇兹凤加紧脚步，来到杨浅泽家院门口，轻叩院门。里面仆人为她开了门，将她引入客房，弇兹凤也不多话，三步两步来到客房中，让仆人点了灯。
打发走了仆人，她急忙关上了房门，将婴儿连同包裹放到桌上，从身后解下溪边兽，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婴儿的兽皮包裹……
弇兹凤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见过各种被不祥之物纠缠而死的人，大多凄惨可怖！
可当她解开包裹时，面前婴儿的况状却让她大为吃惊！不但看不到有半点中邪的样子，反而见他身体又长大了半寸，手足也粗壮一圈，双腿还在开始桌上不停地蹬踹着，显得力道十足！且见他额头饱满面色红润，手握拳头放在手中啃咬，显得强劲有力！
弇兹凤吃惊之余，大感欣慰！忙开门叫仆从进来。
那仆从一进来，就看到桌上的婴儿，高兴地说道：“婆婆总算找回娃儿了，恭喜婆婆！”
弇兹凤忙让仆从去弄点酒肉和一些孩子能吃的食物。然后又将孩子全身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未见到任何异常。欣喜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怪物，命大福大！这么小就能如此不同非凡，将来必有不凡之处！”
当弇兹凤重新整理包裹婴儿襁褓时，却在襁褓中看到那把带鞘虞刀。“咦？这虞刀怎么还在此？难道是蚩尤夫人又将它还给了我？她这是什么意思？”失而复得，弇兹凤却不觉得有什么幸运，但扔了又觉得可惜，只得重新将虞刀藏好。
她这才来观察溪边兽，这老友可就没那么好的状况了。精神萎靡，昏昏沉沉，似乎已难支持。弇兹凤赶紧从药袋中取出治伤的药物，外敷的外敷，内服的内服。最后又将溪边兽移到墙边，放在泥土之上，在四周画上东西南北方位，又用蓍草铺在四周，点上檀香，默念祈祷了一会儿……
这时仆从送来吃的，弇兹凤先将一小壶酒，三两口吃了个干净。喂饱了婴儿和溪边兽之后，她自己又随便吃了点东西。
安排好这一切后，弇兹凤感觉已是极度困乏，将婴儿放入仆从送来的摇篮中，随便盖了块红布，自己便合衣倒在床上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