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篇 第三
3.1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1],孰不可忍也?”
【注释】
[1]季氏:季孙氏,春秋后期鲁国掌控政权的贵族,从季文子起,季武子、季平子、季桓子、季康子等相继执政,掌握鲁国权力。这里的季氏,可能是指季平子。八佾(yì):古代天子专用的奏乐舞蹈。“佾”是乐舞的行列,每行八人。季氏是鲁国的大夫,按规定只能用四佾。忍:忍耐。由自我克制不去做某事引申为不顾一切去做某事,即忍心、狠心。
【语法解析】
“八佾舞于庭”,省略主语“季氏”和介词“以”。
【译文】
孔子谈论到季氏的时候说:“季氏以天子才用的八佾在庭院中奏乐舞蹈,既然连这样的事他都忍心做得出来,那么还有什么事不能忍心做出来呢?”
【鉴赏】
本章谴责和批判了季氏僭越礼制的行为。孔子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在他看来,礼是人类文明和进步的表征,也因为他从中看到了季氏篡夺君位的野心。
运用代词表情达意是本章的特点。“是可忍也”,“是”指代事物性状程度的高、深,相当于“这样”,这里指“这样的事”。孔子用“是”揭示季氏僭越礼制的严重程度。“孰不可忍”,“孰”是任指,是任何事情的意思,包括篡权弑君,无一例外。孔子用“孰”揭露季氏政治上的狼子野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孔子用陈述句衬托反问句表示愤慨,话语声闻纸上,铿然作声。
3.2 三家者以《雍》彻[1],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2]',奚取于三家之堂?”
【注释】
[1]三家:鲁国贵族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他们把持鲁国实权,国君已经形同虚设。《雍》:《诗经·周颂》中的一篇,主要内容是赞颂周代先祖的功德。彻:同“撤”,撤除。
[2]相(xiàng):辅助,也指辅助的人。这里指助祭的人。辟(bì)公:指诸侯。“辟”法度,引申为执法的君主。天子:指周天子。穆穆:庄严肃穆。
【语法解析】
1.“三家者”的“者”附着在数量词组后边,组成“者”字词组,表示一定的范围或种类,有三家之流的意思。 2.“相维辟公”是判断句,助词“维”用在名词性谓语前边,起判断、解释的作用。 3.“奚”是代词,用于疑问或反诘。本章作“取”的前置宾语,相当于“什么”。
【译文】
季孙、叔孙、孟孙三家(祭祀祖先的时候,也用天子的礼)以咏唱《雍》篇来撤除祭品。孔子说:“‘助祭的是诸侯王公,周天子肃穆地主祭’,(《雍》篇的这两句诗)用在三家祭祖的庙堂上又取用诗里的哪一点意思呢?”
【鉴赏】
本章也是谴责和批判季氏僭越礼制的行为的。季孙氏、孟孙氏和叔孙氏三家参加祭礼的人,既没有诸侯王公,更没有天子,与《雍》诗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孔子反问:这两句诗用在三家祭祖的厅堂上,又取用诗里的哪一点意思呢?
讽刺是通过嘲弄、讥笑的方式揭露矛盾,突出荒谬之处,引起笑谑,显示对象假、丑、恶真相的艺术手法。本章运用幽默、讽刺的口吻,揭示三家的祭祀不过是一出越礼犯上的闹剧。语言犀利,揭露深刻。
3.3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语法解析】
“如⋯ ⋯何”原作“如何”,是由动词“如”和疑问代词“何”组成的动词性结构。中间插入“如”的宾语,就成了“如⋯ ⋯何”的形式,相当于“怎样对待⋯ ⋯”。
【译文】
孔子说:“做了人,但却没有仁慈博爱之心,那怎样对待礼仪制度呢?做了人,但却没有仁慈博爱之心,那怎样对待音乐呢?”
【鉴赏】
仁和礼、乐,在孔子的思想体系里,是思想内容和表现形式的关系。如果没有仁德,礼、乐就失去了灵魂,成了徒具空壳的形式,这样的礼、乐又有什么用呢?这个问题的提出,在当时是极具现实意义的(参读3.4)。
“而”连接主语“人”和谓语“不仁”,对“不仁”有肯定、强调的意味。孔子的话里充满了对不仁之人的蔑视。孔子的话,原可以合起来说成“人而不仁,如礼、乐何”,合说结构紧凑,分述有强调“仁”是礼、乐的根本的作用,分述胜于合说。
3.4 林放问礼之本[1]。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2]。”
【注释】
[1]林放:鲁国人。本:本质。
[2]易:治、整治,这里指把丧事办理得很妥帖。戚:悲戚。
【语法解析】
与其⋯ ⋯宁⋯ ⋯选择关系中表示已定选择的关联词语。“与其”表示舍弃的一种,“宁”表示选定的一种。
【译文】
林放询问礼的本质。孔子说:“你问的问题意义可真重大呀!礼仪,与其摆阔气,讲排场,铺张浪费,宁可朴素俭约;丧礼,与其仪式隆重周到,宁可内心悲痛得不能自拔。”
【鉴赏】
本章说明要重视礼的本质而不是舍本逐末,一味追求形式。礼的本质是仁德、诚敬,形式是各种礼节和仪式。弄清楚礼的内在本质和外在形式的关系,是十分重要的。当时一些贵族追求隆重的礼仪排场,干的却尽是违礼缺德之事。(3.1)和(3.2)提到的季氏僭越行为,从政治角度看,是出于篡权的野心;从思想认识上看,是只重视礼的外在形式,而漠视礼的内在本质。“大哉问”,谓语“大”移居句首,从语气上强调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
孔子强调统治者要“节用而爱人”(1.5),礼仪活动讲排场摆阔气,势必劳民伤财,所以孔子主张“与其奢也,宁俭”。隆重的丧礼,是做给他人看的虚饰矫情,孔子主张“与其易也,宁戚”。礼仪活动奢侈不好,但过度节俭也不好。孔子在别的场合说“奢则不孙(谦逊),俭则固(固陋、寒碜)”。本章运用选择关系复句“与其⋯ ⋯宁⋯ ⋯”精当地表达了两害之中取其轻的意思。
3.5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1]。”
【注释】
[1]夷狄:泛指少数民族。夷,古代分布在东方的少数民族;狄,古代分布在北方的少数民族。诸夏:指周代分封的各诸侯国,分布在中原一带。因属华夏族,故称诸夏。亡:同“无”。
【语法解析】
“夷狄之有君”“诸夏之亡”,两个“之”都加在主谓词组的主语和谓语中间,取消主谓词组的独立性,使它们整体充当句子的主语和宾语。
【译文】
孔子说:“夷狄虽然有君主,还不及中原诸侯国没有君主。”
【鉴赏】
本章说明礼仪制度是治理国家的有效手段。夷狄虽然有君主,却没有建立礼仪制度来教化百姓,规范人们的言行。中原各诸侯国即使没有君主,但是因为有礼仪文化底蕴,人们的言行仍基本合乎礼仪。
3.6 季氏旅于泰山[1]。子谓冉有曰[2]:“女弗能救乎[3]?”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4]?”
【注释】
[1]季氏:季孙氏,鲁国的大夫。旅:古代祭山川。
[2]谓:通“为”,介词,相当于“对”“向”。冉有:孔子的学生。姓冉,名求,字子有。当时担任季氏的家臣。
[3]女:同“汝”,你。救:制止、使不发生。这里是劝阻的意思。
[4]谓:说。林放:参3.4注释。
【译文】
季氏要去祭祀泰山。孔子对冉有说:“你不能劝阻吗?”冉有回答说:“不能。”孔子说:“哎呀!难道说泰山之神还不如林放(知礼节、识尊卑)吗?”
【鉴赏】
本章斥责季氏祭祀泰山的越礼行为。当时的礼制规定,天子和诸侯才有资格祭祀境内的山岳,季氏是大夫,祭祀泰山是僭越的行为。冉有是季氏的家臣,有责任加以劝阻。所以孔子责备冉有失职不谏。冉有回答“不能”,明确干脆的话语,表明他有过谏止。因此孔子发出深深的叹息,感叹季氏一意孤行,意识不到自己的蠢笨之举必将受到惩罚。
婉言是本章的修辞特色。婉言是为了减弱语言的刺激性或不便直说某些词语,而有意把话说得委婉含蓄。季氏是鲁国当权的贵族,对他的祭山行为,孔子并没有直接斥责他越礼违规,难有好的下场,而是不无幽默地反问:“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不如林放什么?不如林放知礼节、识尊卑。言外之意是泰山之神不可能不知礼,决不会接受非礼之祭,想通过祭山祈福消灾、加威于众等目的不仅难以实现,相反会开罪于众,并受到神灵的惩罚。孔子运用婉言,话虽不重,但语义深长、有力,叹词和反问表示的惊诧口吻,也流露出明显的讥笑嘲讽、戏弄揶揄的意味。
3.7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1]!揖让而升,下而饮[2]。其争也君子。”
【注释】
[1]射:射箭,这里指古代比射箭的礼仪制度。
[2]揖:作揖,拱手行礼。
【语法解析】
1.“揖让而升,下而饮”的动作有先后,都是连动词组,充当谓语。 2.“必也射乎”,“也”用在状语后表示顿宕;“乎”用在陈述句末,表示终结和确认,相当于“了”。
【译文】
孔子说:“君子没有可争的,(如果说君子有争的),那一定是射箭比赛了!(但是射箭比赛时)互相作揖、礼让,然后上堂,(射完箭)走下堂,又(互相作揖)饮酒。他们的竞争也是君子之争。”
【鉴赏】
孔子在谈论如何对待富与贵时说:“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4.5)君子无论境况如何,都依照仁德的原则行事。而仁德要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6.30),推己及人,设身处地为人着想。这样的人与人相处,还会争什么呢?君子即使有所争,也会像射箭比赛那样,作揖谦让,有礼貌地比赛、光明磊落的竞争。
本章用了省句修辞。省句是把上文出现过或凭借语境可以推断出来的句子省略不说。“如君子有所争,必也射乎”,省略了偏句,只留下正句。这样说话,语言简洁,含义丰富,耐人咀嚼品味。“必也射乎”,“乎”原应用“也”,但“必也射也”,四字两个“也”,说起来不顺口,听起来不悦耳,不如“必也射乎”顺畅。
3.8 子夏问曰[1]:“‘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2]。’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3]!始可与言《诗》已矣!”
【注释】
[1]子夏:参看(1·7)注释。
[2]巧笑:美好的笑容。巧,技艺、技能,引申为灵巧,美好。倩(qi àn):男子的美称,引申为美好的。这里是妩媚的样子。盼:眼珠黑白分明。素:白色的丝织物。绚:色彩华丽。
[3]起:坐起、站起,引申为出现、产生,由“使⋯ ⋯出现”引申为阐发。
【语法解析】
“素以为绚兮”,即“以素为绚兮”,介词“以”的宾语放在介词的前面。兮,语气助词,用在句末,有抒发感情的作用。
【译文】
子夏问道:“‘美好的笑容真妩媚啊,美丽的眼睛黑白分明啊,把白净的面皮粉饰成艳丽的脸蛋啊!’这几句诗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先有白底子然后才能绘画。”子夏说:“那么,礼乐的产生在仁义之后吗?”孔子说:“能够阐发我意思的是你商啊,我可以开始跟你讨论《诗经》了啊!”
【鉴赏】
本章借探讨一首诗的内涵,说明仁与礼的关系,礼是建立在仁的基础之上的。孔子遵从周礼,更重视仁德的培养。参看(3.3)鉴赏。
孔子教育学生,不是把现成的结论塞给学生,而是运用种种方法,启发学生开动脑子,思而得之。对那些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学生,总是及时、热情地加以肯定和鼓励。《诗经》意蕴精深,言近旨远。“已矣”两个语气词叠用,肯定语气比单用更强烈,充分肯定了子夏具备了研讨《诗经》的能力。
3.9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1];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2]。文献不足故也[3]。足,则吾能征之矣。”
【注释】
[1]杞:古国名。相传周武王封夏禹后人于杞,后被楚灭。征:证明、证验。
[2]宋:古国名。周所封,国君是殷商的后裔。
[3]文献:今指有历史价值或参考价值的图书资料。这里“文”指有关典章制度的文字资料,“献”指见闻广、熟悉掌故的人。
【语法解析】
1.“杞不足征也”“宋不足征也”,“足”属能愿动词,是“够得上”“值得”等意思。 2.“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足”是形容词,是“充足”“足够”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夏代的礼仪制度,我能说得出来,它的后代杞国是不足以检验、证明的;殷代的礼仪制度,我能说得出来,它的后代宋国是不足以检验、证明的。这是因为它们缺少有关典章制度的文字资料和谙熟掌故的人。如果这些足够,那么我就能够引用它们来作证了。”
【鉴赏】
本章说明文献对考证古代礼制的重要性,反映了孔子求真务实的治学作风。
本章运用分述合说的方法组织语句,先分述“杞不足征”“宋不足征”,然后合说“不足征”的原因和“能征”的条件。语句条理清楚,言简意明。
3.10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1],吾不欲观之矣!”
【注释】
[1]禘(dì):古代只有天子才能举行的极为隆重的祭祀天地、祖宗的大祭。灌:古代禘祭开始时酌酒浇地以降神的仪式。
【语法解析】
“禘”是主语,“吾不欲观之矣”是主谓词组,整体充当“禘”的谓语,其中的代词“之”复指主语“禘”。“自既灌而往者”,充当“禘”的后置定语。“自既灌而往”又是“者”的定语,其中“自既灌”是介词词组,充当“往”的状语。
【译文】
孔子说:“禘祭从完成酌酒浇地以降神的仪式,往后的我就不想看了啊!”
【鉴赏】
本章孔子慨叹鲁国禘祭名不副实,流于形式。禘祭本是天子主持的大祭,由于周公旦在建立周王朝的过程中立有不朽功勋,周武王封周公旦于鲁,并特许他的后裔用禘礼祭祀周公旦,因此鲁国一直沿用禘祭。后来鲁国道德沦丧,连禘祭也流于形式,完全失去了庄严与虔敬,因此孔子不想观看。
3.11 或问禘之说[1],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2]!”指其掌。
【注释】
[1]禘:参看3.10注释。说:说法,这里是讲究、要求等意思。
[2]于:对待,这里是治理的意思。示:通“置”,摆、放的意思。
【语法解析】
1.“或”是肯定性无定代词,相当于“有人”。 2.“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主谓词组整体充当主语,“其如示诸斯”充当谓语。后一个“其”是语气副词,表示对行为的断定,相当于“就”“是”。“示诸斯”充当“如”的宾语。“诸”是兼词,兼有代词“之”和介词“于”的意义和作用。
【译文】
有人问孔子关于禘祭的说法,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禘祭理论的人治理天下,就像是摆放东西在这里一样容易吧!”说时孔子指了指自己的手掌。
【鉴赏】
孔子的话说明统治者带头遵守礼制,治国也就易如反掌了,并暗示自己了解禘祭的精髓,所以说不知道是有原因的。禘祭是报本追远的大祭,不是至仁、至孝、至诚的人不能主持禘祭。当时鲁国的道德沦丧,禘祭已经流于形式,完全失去了庄严和虔敬。如果孔子实说禘祭的意义和要求,就彰显了鲁君的不是。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孔子推说自己并不知道。禘祭要求主祭人至仁、至孝、至诚,具有这样品德的统治者,治国理政又有什么困难呢。从孔子的后一句话,我们可以察知孔子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深知禘祭的精髓的。
本章运用婉曲修辞。婉曲不直说本意,而是通过迂回旁绕、曲折含蓄的话暗示本意。孔子不说自己知道禘祭的理论,而是说“知道禘祭理论的人治理天下,就好像摆放东西在这里一样容易”,话语含而不露,意在言外,给人思索、揣测,咀嚼、回味的余地。
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1],如不祭。”
【注释】
[1]与(yù):参与。
【译文】
孔子祭祀祖先的时候,好像祖先的魂灵真的在那里受祭;祭祀神灵的时候,好像神灵真的在那里受祭。孔子说:“我如果不亲自参加祭祀(而请别人代理),那就像是不祭。”
【鉴赏】
本章说明祭祀的实质是表达对祖先和神灵的诚敬,而祭礼不过是形式。请别人代祭背离了它的实质,也就等于不祭。
本章运用省词和形容的修辞方式。省词是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省去一个或几个句子成分。古代的祭祀对象,不外乎祖先和神灵。从后句的“祭神如神在”,可以推知前句是说祭祀祖先。形容是对事物的形象和性状加以描述的修辞方式。“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运用形容来描述孔子祭祀时虔诚的神情、庄重的动作,充分表明祭祀的实质是表达诚敬。
3.13 王孙贾问曰[1]:“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2],何谓也?”子曰:“不然[3]。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注释】
[1]王孙贾:卫灵公的大臣。
[2]奥:室内的西南角。古人认为奥有奥神,因此在那里设神主祭祀。灶:烧饭菜的炉灶。古人认为灶有灶神,因此也在那里设神主祭祀。奥神的地位比灶神高。
[3]然:形容词。对、正确。
【语法解析】
“所祷”是“所”字词组,指祈祷的地方,充当“无”的宾语。
【译文】
王孙贾问道:“与其向奥神献媚取悦,宁可向灶神献媚取悦,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这话说得不对。人们作恶到得罪天帝,违背天理,是没有祈祷的地方的。”
【鉴赏】
本章说明做人最要紧的是行善向好,不做坏事。古人认为灶神的职责是“上天宣好事,下界保平安”。灶神每年要上天汇报家人的善恶,回到人间后保佑一家人的平安,而奥神没有这样的职责。所以祭祀灶神能得到灶神的庇佑。这一章前人的比附很多,比较可信的是“奥”指卫国国君,“灶”指卫君左右的权臣王孙贾、弥子瑕和宠妃南子,他们的地位虽然不如卫君,却很有权势,能够影响卫君,给孔子入仕的机会。王孙贾问话的意图在于暗示孔子与其巴结国君,还不如巴结我等掌握实权的人物。孔子洞察对方的真实意图,但不说破,而是顺着对方的比喻作答,指出如果违背了天理人心,巴结谁都没有用。王孙贾和孔子用的都是本体和比喻词都不出现的借喻。借喻比较隐蔽,多用来比喻那些不便明说的事物和道理,能收到含而不露、含蓄蕴藉的效果。
3.14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1]!吾从周。”
【注释】
[1]监:照影,引申为借鉴。二代:指夏、商二代。郁郁乎:丰富、繁盛的样子。文:花纹,引申指由各种仪节组成的礼乐制度。
【译文】
孔子说:“周朝的礼乐制度是借鉴夏、商二代制订的,多么丰富多彩呀!我遵从周朝的礼乐制度。”
【鉴赏】
本章盛赞周代礼乐制度的完备与丰富多彩。遵从周礼,是孔子的基本态度,但遵从周礼并不是食古不化,照搬照抄,而是遵从周礼的精神实质。他认识到殷沿袭夏礼,周沿袭殷礼,都是有继承,有变革,所以他说“周监于二代”,指的是周代向夏商二代学习借鉴,他认为对待周礼也应秉持这样的态度。
本章体现了口语语气丰富多变的特点。“哉”的主要用途是表示慨叹,所表示的感叹语气纯粹而强烈;“乎”用在形容词“郁郁”后边,增加形象化色彩,并使“郁郁”具有赞叹的意味。“郁郁乎文哉”运用主谓倒装和添加“乎”字“哉”字等多种手法,由衷地赞叹了周代礼制的繁盛与完备。最后一句“吾从周”,简洁明了的话语,显示说话人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坚定态度。
3.15 子入太庙[1],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2]?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注释】
[1]太庙:开国君主的庙。周公旦最先受封于鲁,春秋时,鲁国对周公旦的庙也称太庙。
[2]鄹(zōu):鲁国地名。孔子的父亲叔梁纥曾经作过鄹大夫,因此也把叔梁纥称为鄹人。
【语法解析】
1.“每事”表示问的范围,作状语。主语“子”承前省略。 2.“鄹人之子知礼”,主谓词组,充当“谓”的宾语。
【译文】
孔子进到周公庙中,每一件事都要请教别人,弄个清楚。有人说:“谁说叔梁纥的儿子懂得礼呢?他进到周公庙中,每一件事都要问别人。”孔子听说以后,说:“这正是礼呀!”
【鉴赏】
谦虚好学,不耻下问,既是礼的精神,也是做人的要求。本章反映了孔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实事求是的态度,以及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的好学精神。
记事与记言的紧密结合,是本章的语言特点。记述开始只用“入太庙,每事问”六个字,极其简要地介绍了矛盾冲突的背景,然后记叙了有人借此向孔子发难:“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用反问句断然否定孔子知礼,一副汹汹然问罪的架势。话里不称孔丘而称“鄹人之子”,明显流露出对孔子的蔑视。然后补充交代所持的根据,“入太庙,每事问”这样的语序,也含有对孔子的讥讽意味。真诚,实事求是,正是礼的要求。所以孔子听到以后,只淡然地说:“是礼也。”短短三个字,既表明自己知礼,也说明对方无知,不知礼。孔子的话,还含有这样的意思:对这样不知礼的人,不值得与他多说,三个字就足够了。孔子以及某人的话语,没有任何情景描写,但是因为有“入太庙,每事问”的背景介绍,我们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看到了他们的动作表情,察见了他们的心理活动。
3.16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1]。”
【注释】
[1]射:指古代射箭比赛的礼仪制度。主:主要的,决定性的。皮:古代箭靶用皮或布做。这里指皮做的箭靶。这里用作动词,是射穿箭靶的意思。科:等级、品类。道:道理、规律,这里指规矩。
【语法解析】
“主”本章活用为意动词,是“以⋯ ⋯为主”“认为⋯ ⋯是主要的”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射箭比赛不决定于是否穿透箭靶子(而决定于是否中的),因为各人的气力大小不一样,这是古时候比射箭的规矩。”
【鉴赏】
本章说明处事要从实际出发,不能苛求;也指明凡事要看本质,而不能本末倒置。
3.17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1]。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2]。”
【注释】
[1]去:离开、离去,用作使动,使离开,引申为去掉、除掉。告朔:朔,农历每月初一为朔日。古代每年季冬天子把来年十二个月的政事颁发给诸侯,诸侯接受以后藏于祖庙,于来年每月初一用一只活羊祭庙,请所赐政事加以实施叫告朔。饩(xì)羊:祭庙用的活羊。
[2]爱:喜爱,引申为吝惜、舍不得。
【译文】
子贡想去掉每月初一祭祀祖庙时用的那只活羊。孔子说:“赐啊!你舍不得那只羊,我却舍不得那祭礼。”
【鉴赏】
本章说明形式与内容是相互依存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时保留一点形式也比名实俱亡好。告朔是敬天顺时的大祭,但是到子贡的时候,鲁国国君不再亲临祖庙,只由主管官员供只活羊虚应的仪式。子贡认为告朔的实质已经不复存在,徒然留个形式又有何益,不如连供活羊的仪式也一并去掉。而孔子认为尽管只是残留一点形式,也比什么都不留好。
本章运用对比的修辞方式。对比是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或事物或者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并举出来,进行相互对照比较,以便更好地揭示人或事物的本质。“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孔子运用对比的修辞方式,表明虽然各有所爱,但所爱的对象截然不同:赐关心的是一只活羊的耗费问题,自己关心的是国家礼制存亡的大计。通过对比,显示出思想境界的迥然不同,反映了孔子对礼制废弛的隐忧。
3.18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语法解析】
“尽礼”是补充说明“事君”程度的补语。
【译文】
孔子说:“我按照周礼侍奉君主,恪尽人臣应尽的礼节,别人却认为这是献媚讨好。”
【鉴赏】
本章反映了礼崩乐坏,周礼已不为时人理解和认同的社会状况。深入体味孔子的话,包含有两种思想感情。在孔子看来,侍奉君主遵循周礼,是理所当然、平常不过的事情,自己依礼而行,却被人们误解为巴结奉迎,因而透露出淡淡的无奈与伤感,这是一。二是自己依礼而行,竟然会被人们误解,礼崩乐坏、道德沦丧到这样的地步,又感到深深的忧虑。“以为谄也”前省略状语“乃(却)”和“曾(竟然)”,胸中汹涌的感情波涛,却以平实的语言平淡出之,耐人咀嚼品味。“事君尽礼”省略主语“我”,含蓄蕴藉,有不过是依礼而行的意味,若补上主语,就显得高调,惹自我标榜之嫌。
3.19 定公问[1]:“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注释】
[1]定公:鲁国的国君。姓姬,名宋,“定”是谥号。
【译文】
鲁定公问:“国君役使臣子,臣子事奉国君,各自该怎样做呢?”孔子回答说:“国君应依礼役使臣子,臣子应忠心耿耿事奉国君。”
【鉴赏】
本章说明怎样的君臣关系才符合君臣大义。孔子回答鲁定公“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的问话,可以作两层理解,一层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两者并列,这是字面上的理解;另一层是只有“君使臣以礼”才会有“臣事君以忠”,正如孟子对齐宣王说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国君依礼使用臣子,臣子才会效忠于国君。孔子巧妙地利用鲁定公问话“君”如何、“臣”如何的顺序表达弦外之音,听话人要仔细体察才会领悟。鲁定公是孔子的国君,他的答话表面上不偏不倚,实质上侧重于对国君的要求。含蓄委婉的风格,充分反映了孔子高超的语言艺术。
本章运用并展的修辞方式,使问话答话前后呼应,衔接紧密。
3.20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1],哀而不伤。”
【注释】
[1]《关雎》:《诗经·周南》中的一章。淫:久雨,雨量过多,引申泛指过度、放荡。
【译文】
孔子说:“《关雎》这首诗快乐而不放荡,哀婉却不伤感。”
【鉴赏】
朱熹说:“淫者,乐之过而失其正者也;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者也。”(朱熹《四书集注》)本章赞美《关雎》的情感表达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具有中和之美,合乎中庸之道。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都从肯定、否定两个方面强调,表达严密,语意周详。
3.21 哀公问社于宰我[1]。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2]。”
【注释】
[1]哀公:鲁国国君。姓姬,名蒋,“哀”是谥号。社:土神,这里指用木头制作的土神的牌位。制作的木料多用耐腐蚀的樟树、松树、柏树。宰我:孔子的学生。姓宰,名予,字子我,亦称宰我。
[2]遂:顺利、成功。既往不咎:已经做完或做过的事,就不必再责怪了。后来作为成语固定下来,指对以往的过错不再责备。咎(jiù),责怪、责备。
【语法解析】
1.三个“以”字都是动词,使用的意思。 2.“使民战栗”,兼语词组充当“曰”的宾语。
【译文】
哀公向宰我询问做土神的牌位用什么木料。宰我回答说:“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说是要使人民害怕得发抖。”孔子听到这话,说:“已成为事实的事不要再说了,已造成后果的事不要再规劝了,已经过去的事不要再责备了。”
【鉴赏】
本章说明对犯错误的人应有的态度。宰我解释周人用栗木制作土神牌位的原因完全是望文生义、穿凿附会,传出去不仅使他名声扫地,也有损于孔子和其他学生的声誉。宰我闹这样的笑话,是因为他把孔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2.17)的教导抛在了脑后。宰我对孔子学说曾提出过不同意见,也曾用刁钻古怪的问题为难孔子。孔子不仅没有借机训斥宰我,还预见到其他学生得知此事后可能会为难宰我,令其处境难堪,不利于他自省自责自改,所以说了“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一番话。显示了他的宽容大度,以及对学生的关爱,表现了孔子作为教育家,善于抓住一切机会和资源的教育方式。
本章虽然没有心理活动描写,却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内心活动。如宰我回答哀公问话的前三个句子是整齐的排比句,排比句语气畅达,有一气呵成的感觉。反映了宰我话不打顿一口气说出,在国君面前炫耀博闻广见的心理。到这里,宰我还是在叙述事实,但他意犹未尽,想到栗木的“栗”与战栗的“栗”形音相同,灵机一动杜撰了“使民战栗”的解释,以进一步卖弄自己的才识。第二个“曰”,表明宰我前后话语之间有个间歇、停顿,巧妙地反映了宰我上述的心路历程。再看孔子,“子闻之,曰”,“曰”前省略主语,表明孔子一听说宰我出丑,生怕其他学生群起攻之,立即用一段排比的话表明自己的果决态度。表现了他处处为学生设想的爱心热肠。
3.22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1]!”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2],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3],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4],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注释】
[1]管仲:名夷吾,字仲。春秋时齐国人。初事公子纠,后辅佐齐桓公,使齐国成为春秋五霸之首。器:器物、器皿,由器物的容量不同,引申指人的器度、器量。
[2]三归:杨伯峻《论语译注》解释三归指市租,当时的一种商业税。摄:代理、兼职。当时大夫的家臣常身兼数职。
[3]塞门:影壁。
[4]反坫(di àn):坫指设在朝堂中,供祭祀或宴会时放置礼器、酒杯的土台。诸侯宴会,互相敬酒之后,把空杯倒放在坫上,叫反坫。
【语法解析】
1.“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主语“管氏”贯穿全句。“官事不摄”主谓词组充当谓语。 2.“为两君之好”,直译是“为了两国国君的友好关系”,“好”是名词。译文是意译,“好”用作动词,是友好相处的意思。“管氏而知礼”,“而”的用法参看(2.22)的鉴赏,“或”的用法参看(2.21)的语法解析。 3.然则,连词性结构。“然”是指示代词,相当于“这样”;“则”是连词,作用是承上文推断结果,相当于“那么”“就”。“然则”相当于“既然这样,那么”“如果这样,就”。
【译文】
孔子说:“管仲的气度小啊!”有人就问:“管仲不是节俭的吗?”孔子说:“管仲收取桓公赏赐的货物税,属官的职务(可以兼任的)也没有兼任,哪里能够说得上节俭呢?”“那么管仲不是懂得礼的吗?”孔子说:“国君在宫殿门前建影壁,管仲也建影壁;国君为了跟别国国君友好相处(而设宴款待别国国君),建有放置空酒杯的土台,管仲也建有土台。如果说管仲懂得礼节,那还有谁不懂得礼节呢?”
【鉴赏】
本章是对管仲的评价。在《论语·宪问》篇中孔子对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一匡天下的事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本章是批评管仲在道德修养方面的一些缺点。孔子看待一个人,既不全盘肯定,也不全盘否定,而能实事求是地做出评价。
“事实胜于雄辩”,在回答诘难时,孔子先列举事实,然后归纳出结论,因而具有无可辩驳的力量。严密的论证性是本章的又一特点。“管仲之器小”,是本章的中心论点。论证中心论点,设置了两个分论点,即管仲不节俭,管仲不知礼,又各用事实证明了分论点。分论点与中心论点的联系是:管仲因为有功于齐,因而有点居功自傲,市租认为是该收的,官府里的排场认为是该有的,甚至处处要与国君攀比,这些都反映出管仲的眼光浅,器度小。巧用反问句是本章的另一特点。“焉得俭”“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都是用反问句作结。反问句一般比直陈句有力,这里的两个反问句,更是一个比一个有力。孔子说“管仲之器小”,有人因而责问孔子“管仲俭乎”“管仲知礼乎”,反问句不只说明管仲不节俭不知礼,而且有反过来责问对方的意味。“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 ⋯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巧用两个并列的相同的格式承接关系复句,不仅从句子的内容,还从句子的形式和语气上反映出管仲事事紧随国君、处处攀比国君的傲态。
3.23 子语鲁大师乐[1],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2];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3],以成。”
【注释】
[1]语(yù):告诉。大(tài)师:古代乐官的首领。
[2]翕(xī):和、顺、协调。
[3]从(zòng):放纵、展开。纯:蚕丝,引申指同一颜色的丝织品,又引申为纯正不杂。皦(jiǎo):明亮、清晰。绎:抽丝,引申为连续不断,相继不绝。
【语法解析】
1.“鲁大师”和“乐”是“语”的双宾语。 2.其,副词,用在动词谓语前边,表示对事物性状的断定,相当于“是”。 3.“如”是形容词尾,表示状态,相当于“⋯ ⋯的样子”。
【译文】
孔子把音乐演奏的过程告诉鲁国的大师,说:“音乐演奏的过程是可以知道的。音乐开始演奏,乐声和谐协调;继续演奏,乐声纯正不杂,清亮明快,袅袅地不绝于耳,然后完成演奏。”
【鉴赏】
本章说明音乐演奏的过程。孔子重视音乐,并熟谙音乐的演奏,是因为他意识到音乐具有感化作用。一首好的乐曲,往往感人至深。他在齐国听到《韶》的乐曲,很长时间还沉浸其中,“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7.14),他认识到礼有了乐的配合,能更好地发挥陶冶性情、协调人际关系的社会功能。周游列国回到鲁国以后,从事的工作之一是潜心整理《诗经》的配乐。
3.24 仪封人请见[1],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2]。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3]。”
【注释】
[1]仪:地名。封人:管理边疆的官。封,培土植树作为疆界,引申为疆界,边界。
[2]从者:随从的人,这里指跟随孔子的学生。
[3]二三子:诸位、几位,这里指称孔子的学生。丧(sàng):失去,这里指没有官职。木铎:一种以木做舌的铜铃。古代官府宣布政教法令时用它召集民众。这里指代宣扬政教的人。
【语法解析】
1.“吾未尝不得见也”中的“见”是“谒见”“拜见”的意思,“从者见之”里的“见”用作使动词,“见之”是“使之见”,“使他受到接见”,即“使孔子接见了他”。 2.“天下无道也久矣”,主谓词组“天下无道”充当主语。 3.“以⋯ ⋯为⋯ ⋯”这一格式里的“以”是表示“任用”意义的动词,与后面的“为”配合组成兼语句,“以⋯ ⋯为⋯ ⋯”相当于“任用⋯ ⋯做⋯ ⋯”“让⋯ ⋯作⋯ ⋯”。
【译文】
仪地管理边疆的官吏请求拜见孔子,他说:“大凡德行高尚的人来到这里,我不曾有不能拜见的。”随侍孔子的学生请求孔子接见了他。他出来后说:“诸位何必埋怨没有官位呢,天下政治黑暗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上天将以你们的老师做宣扬德政的人。”
【鉴赏】
本章从侧面赞扬了孔子的德行。仪封人要见孔子,理由是“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孔子是他心目中的君子。这从侧面反映出孔子的声誉已经远播边疆。再如孔子会见仪封人,文章把会见的详情细节一概略去不写,只记述仪封人出来后的讲话。“二三子何患于丧乎”,意思是你们有这样的老师,还担心什么没有官做的呢。“天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意思是天下混乱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上天把唤醒民众、重整社会纲纪的任务赋予了孔子。又从侧面反映出孔子的政治主张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孔子是变革社会的开路先锋。
3.25 子谓《韶》[1],“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2],“尽美矣,未尽善也。”
【注释】
[1]《韶》:古代歌颂虞舜的一种乐舞。
[2]《武》:古代歌颂周武王的一种乐舞。
【语法解析】
尽,副词,修饰形容词,表示性状的程度高,相当于“最”“极”。
【译文】
孔子评论乐曲《韶》的时候说:“艺术形式无与伦比,思想内容也达到了最高境界。”评论乐曲《武》的时候说:“艺术形式无与伦比,思想内容还没有达到最高境界。”
【鉴赏】
本章是孔子对乐曲《韶》《武》的评价,反映了孔子的审美观点。舜继承了尧的地位而使天下大治,周武王伐纣救民,两人难分伯仲,但舜是以圣德受尧的禅让而得天下,周武王是以武力征伐而得天下,相比之下,武王的德行白璧微瑕。所以,孔子说《韶》尽善尽美,《武》尽美未尽善。孔子关于艺术形式与思想内容相统一的观点,对后世影响深远。
选用恰当的副词来反映客观事物,是本章表达上的特点。副词“又”表示事物的几种情况的累积,“未”表示事实还没有实现或不存在,相当于“不曾”。一字之差,反映了两首古典乐曲的同中之异,强调了《韶》与《武》虽然都是佳作,但相比之下,《武》要稍逊一筹。
3.26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1],吾何以观之哉?”
【注释】
[1]临:俯视,引申为到。这里是参与的意思。
【语法解析】
1.“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充当复合谓语,主语“人”因泛指而省略。 2.“何以”是代词性结构,表示反问,相当于“怎么”。
【译文】
孔子说:“处在上位不宽容厚道,行礼不恭谨严肃,参加丧礼不悲戚哀伤,我怎么看得下去呢?”
【鉴赏】
孔子多次指出“宽则得众”(17.6)(20.1)。居上位者对下属、庶民不宽厚就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其结果必然是政息人亡。所以为政以宽为本,行礼临丧以敬为本。为政不宽,则本已失,其他也就不足观了。行礼不敬,临丧不哀,本已不存,繁文缛节虽多,又有什么值得看的。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综合运用了排比和反复两种修辞方式,不仅使表达的内容更突出,语句更有气势,还增添了节奏感和旋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