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回 破釜沉舟卡乃奇办钢 穷凶极恶安德鲁榨油

话说在19世纪60年代初期，美国的铁路还是处在铁的时代，路轨和桥梁还是用铁制造的。一般铁轨的寿命只有两三个月，因此铁路公司必须经常换铁轨。至于桥梁事故，更已成家常便饭。这一切给人力和物力都带来了很大浪费。卡乃奇既然在铁路上办事，他很早就觉察到这是一个有待解决的大问题。恰巧当时欧洲发明了贝色麦炼钢法，使钢的制作具有了大生产的可能。卡乃奇的嗅觉非常灵敏，在贝色麦的试验初步成功之际，他意识到这将意味着铁的时代的终结，钢的时代的登台，谁能捷足先登必将称王称霸。他马上与他弟弟商量，要把他们的全部资本抽出来投资办钢厂。

那时卡乃奇兄弟已爬上美国第三四流资本家的地位，他们的投资散于铁路、卧车、铁厂、运输等行业。他弟弟是一个拘谨之人，当即对哥哥说：“俗语有云，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做似乎有些冒险。”

卡乃奇说：“我看准了，钢是势在必行的，谁抢先谁就是皇帝。我们的财力不大，分散使用就分散力量，不易见效。集中使用才能产生最大的效力。我们不仅应把我们的资本全部集中，而且也要把我们的精力全部集中。发大财之道在此中矣，宜作一生死的决战。”他弟弟本来是配角，既然哥哥决心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也只有奉陪到底。说做就做，卡乃奇马上派其弟弟到独立战争时代的布拉多克战场一带购买厂址。那地主听说卡乃奇要在他地上办厂，竟一夜之间把地价从每英亩500元提高到2000元。卡乃奇的弟弟就犹豫起来，打电报问他哥哥该怎么办，哥哥接到电报后马上放下饭碗抢着发了一个急电，电文曰：“快动手，明天就要抬至4000元了。”

1873年1月1日，卡乃奇钢厂开始动工，这厂一直建了两年才完工，到1875年开始生产。卡乃奇兄弟控制了公司的绝大部分股票，成了公司的绝对主人。但他们还不放心，就独出心裁地建立了一个规约，在美国历史上被称为“钢圈协定”，那就是说，所有股东都不能把股票自由地出售给别人，股东若有死亡或自动退股，必须把股票交给公司，由公司来处理。因此，在纽约的股票市场上，卡乃奇公司的股票光有牌价而没有货。通过这个规定，卡乃奇自始至终紧紧控制了该公司，任何外人都别想打进去。

卡乃奇钢厂一开始就以泰山压顶之势登上舞台。当时市场上钢轨的价格是每吨70元，卡乃奇的钢轨每吨只售65元。铁路公司闻讯后，纷纷抢着向卡乃奇厂订货，成打的小钢厂竟在一夜之间垮了台。

钢厂的最初资本只有100万元，但不久每年利润就达到200万元，后又增至500万元、1000万元，到1900年年利润已达4000万元，而这仅仅是厂方公布的数字。

卡乃奇曾阅读各种经济理论书籍，他非常懂得发财之秘诀在于最高限度地加强工人的劳动强度。

有一次，卡乃奇外出做世界旅行，他要求总工程师琼斯经常向他打电报报告生产情况。某天，琼斯打电报曰：“上周我们钢产打破了历史记录。”卡回电曰：“为什么不每周破一次?”某天，琼斯打电报曰：“我们签了一个庞大的建筑用钢合同。”卡回电曰：“我等着第二个。”又一天，琼斯打电报曰：“八号平炉今天打破了记录。”卡回电曰：“其他平炉为什么要睡觉?”卡乃奇从国外回来时对琼斯说：“你不知道我获得了一次多好的喘息。”琼斯回答说：“老板先生，你也不知道我们全体人员获得了一次多好的喘息。”卡闻言明知话中有刺，乃强作笑容曰：“公挖苦何其甚也。”

卡乃奇工厂长期实行两班制，即工人每天要工作12小时，由于疲劳过度，工人的工伤事故层出不穷。有一次，卡乃奇的一位朋友、有名的“慈善家”萨加夫人往卡乃奇厂参观，她回来后对朋友们说：“可怕啊!真可怕!这简直是一个屠宰场，工人像苍蝇一样死亡。”不仅工人陷于极度疲劳，工程师、甚至总工程师也都陷于极度疲劳。卡乃奇所赏识的奇才琼斯，也终于因睡眠不足堕炉而死。

琼斯在内战中为小兵，后升至上尉。内战后入卡乃奇铁厂当小工，有发明才能，卡乃奇成立钢厂后，乃越级提升他做总工程师。有一次，卡乃奇为了进一步收买琼斯，特地把琼斯召去，对他说：“你对工厂贡献很大，我有意把公司股票7%售给你，你一时付不出款没有关系，可以逐步付给，你意下如何?”卡乃奇认为琼斯一定会感激涕零，但琼斯的反应完全出乎卡乃奇的估计。他说：“我是一名工人，我不想当股东，你只需按照我的工作价值付工资可也。”卡乃奇只好装作不在意地说：“好，从今起给你的工资等于美国总统的年俸，而且还要比总统多1美元。”卡乃奇后来同他妻子谈到这个插曲的时候说：“琼斯是我所见到的唯一的、明明有财可发而拒绝发财的人。有些所谓进步人士骂我贪财，但是我可以有把握地说，如果这些人处在我的地位，他们一定比我更为贪财。只有琼斯是一个真正的不想发财的人。”琼斯之死讯传出后，工厂内没有人不惋惜他的，也没有人不责骂卡乃奇的。

正是：

上尉才能举世稀，钢王登极有赖伊。

严辞拒纳股东日，入地无缝卡乃奇。

卡乃奇发财的第二个秘诀是技术更新。卡本人不懂技术，这方面的更新全都来自工人及工程师，但卡乃奇能注意这种发明创造，所以他就走到别的资本家前面去了。

1890年，卡乃奇按照工人建议，新建了一批平炉，投资近100万元。按照惯例，卡乃奇在炉子启用之前总要亲自视察一周。总管许华布在施工完毕后，就邀请卡乃奇到场巡视。巡视结束后在休息室用咖啡，卡乃奇对许华布说：“你往日领我看新炉总是高高兴兴的，可是你今天却缺乏那股劲儿，莫非炉子有毛病不成?”许答曰：“炉子的建筑完全符合你所批准的设计，一厘一毫也没有差错。”卡说：“那你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许说：“老板有所不知。工程师最近又向我提出一个新的建议，如果按照他的设计，每吨钢的成本可以比现在未启用的新炉子的钢成本低五毛钱。”卡说：“好极了，那你们就改装一下吧!”许说：“我已经考虑好几个夜晚了，研究的结果证明改装是不行的，必须把新炉拆个精光，全部重建。”卡说：“必须这样做吗?”许说：“没有其他办法。”卡乃奇用不着打算盘，他敏锐的嗅觉告诉他，每吨钢成本降低五毛将意味着什么。他当场下令，明天早上马上拆新炉子，重新另建。

由于增加劳动强度和技术革新，卡乃奇钢厂的制钢厂成本大为降低，据他自报，1900年时他的厂所产的钢每吨成本为14美元，售价是每吨28美元，利润率达100%。

卡乃奇发财的第三个秘诀是卡人脖子，乘机勒索。

有一次，卡乃奇与铁路大王之一古尔德订立合同，承建圣路易大桥，言明造价72万元。在动工后不久，卡乃奇忽然电告古尔德说，由于市面成本价格的高涨，你必须多支付36万元，否则全部工程将停止进行。古尔德也不是一个好惹的，怎容卡乃奇打他主意，他马上扬言要到法庭上去解决这个“迪弗伦斯”。卡乃奇闻讯，又拍了一个电报给古尔德说：“听说你要到法庭上去，好极了，法庭正是解决‘迪弗伦斯’的场所。”原来英文中的“迪弗伦斯”有两个意义，一是纠纷，一是差额。古尔德要卡乃奇到法庭上去解决纠纷，卡乃奇却要古尔德到法庭上去解决成本差额。古尔德接了电报思索良久，知道卡乃奇此人手段毒辣，万一真的停工，铁路营业之损失何止36万元。于是只好乖乖地多付了36万美元。卡乃奇对古尔德尚且如此，对其他小厂家更不在话下了。

正是：

绞索在我手，要收我就收。

收也别求饶，只把钱来捎。

卡乃奇发财的第四个秘诀是见机而上。

卡乃奇本与伍德罗夫合资办了卧车公司，但后来又摈弃伍德罗夫投奔普尔门，既发了财，又升了官。他自己写道：

联合太平洋公司为卧车招标事召开董事会于纽约。余代表伍德罗夫公司，普尔门君代表普尔门公司，均被邀出席，各争中选。

某夕，余二人在圣尼古拉司旅馆中同时登楼。余等曩昔曾相值，而不熟识。然于拾级而上时，余不禁呼与言曰：

“普尔门先生，夕安。余等竟相逢于此。今日之事，吾二人岂非自作笨伯乎?”普尔门君不欲有所表示，淡然答曰：“余殊不明君意。”余即对彼说明当时之情势。余谓吾二人以竞争之故而毁坏双方之利益。彼曰：“唯，唯。君亦有善处之道乎?”余曰：“联合耳。吾等重向联合太平洋公司提一方案，彼此合作，组一新公司。”彼问曰：“新公司将用何名?”余亟曰：“普尔门皇宫车辆公司。”彼乃曰：“请来吾室，从长计议。”余立从其请，结果双方联合与太平洋公司订约。随之吾人之公司亦合并于普尔门公司。至1873年止，余自信为普尔门公司最大之股东。

谈判交涉之成功，使余在纽约城中渐孚时望。于是普尔门及余遂被选为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之董事，时在1871年也。

卡乃奇发财的第五个秘诀是只要有钱赚，翻脸不认人。

宾夕法尼亚铁路总经理斯各特本来是卡乃奇的大恩人。他把卡乃奇提拔起来。内战期间斯各特任陆军副部长，他又把卡乃奇带到华盛顿任秘书。卡乃奇兴办钢铁厂时，他又出资协助。卡乃奇曾经这样吹捧斯各特：“斯各特先生为吾人所能遇到之最令人愉快之上司，余不久即与相处极诚挚。彼为余心目中之伟人，凡青年所怀抱对于英雄之崇拜，余尽施之于彼。余之跃升俱斯各特先生之助也。”

19世纪70年代末，卡乃奇办钢大为得手，而斯各特却陷入绝境，因为他筹组了一个得克萨斯铁路公司(其中也有卡乃奇的资本20万元)，忽逢经济危机，头寸不足，濒于破产。斯各特乃向摩根银行借款，摩根回答说：“若有卡乃奇作保，始可借予。”斯各特欣然说：“好极了，请你稍等，待我往卡乃奇家一走，即可解决。”斯各特立即往见卡乃奇，说明来意，他自信必得，因为卡乃奇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平日视卡乃奇一如亲生儿子。没料到结果完全相反，卡乃奇用各种理由推托，不肯作保。他还不以为耻地说：“有人劝我把我的20万元趁早抽出来，我没有那样做，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这个保我是万万不做的。”斯各特碰了大钉子，回家后愈想愈冤。他已向摩根夸下海口，如今没法见摩根。卡乃奇是他多年来的宠儿，如今翻脸不认人。更糟的是，一辈子的努力如今将毁于一旦，成千成万的家私将化为乌有。没有到天亮，他就急出心脏病，一命呜呼了。

正是：

有奶便是娘，财宝绝不让。

船翻抢木板，管他哭断肠。

愉快之上司，昔日的倚仗。

如今分道扬，一概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