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顾娘求情
夏日炎炎，我根本无法入睡。此时我迈出房门，走到那阴暗的小道，记得再往前走，就有一条极隐秘的小河，那河水酷夏寒冷如冰，就是有些远。
明月悬空，这夜里并不可怕，我坐在这河岸，感受着这徐徐微凉，心情竟好了起来。
很多的时候，人们会被梦境所困扰着，以为这每一个梦，都是自己的前生，每一个陌生的脸那都是自己。
世人不知道，这梦境从何而来。人死后，轮回之时，都会喝上一碗孟婆汤，来遗忘前尘往事。
而那孟婆汤底，却是用忘川河水来熬制，里面承载着所有阴灵生前的记忆。孟婆熬汤的时候，不断的搅弄着汤底，也是在搅弄着世人的记忆，形成无数的记忆之花。孟婆带走了人生前的记忆，却也在那汤里载入无数的可能。
有时候，我们做的梦明明都是那么的陌生，却也感同身受着，明明谁都不认识，却也感到心惊荒凉。
在梦里，我们都会感到惶恐不安、濒临绝望，也会伤心欲绝，却也会快乐欣喜。可那个让我们感同身受的人，转过身来，却不是我们自己。终是别人前世记忆，扰乱了我们今生红尘。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开篇很好。父母慈爱，兄妹连心，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破坏了这整个家的安宁。
那女人魅惑着父亲，而我们和母亲，不过是父亲造化出来的一场梦，所有的爱和情都是假的。
最终我们只能死在那女人的魅惑下，父亲为那女人着了魔、失了心，并残忍的杀害了我们。
而那可爱的妹妹被父亲用大火烧死，那懂事的哥哥却被滚烫的油锅活活生炸，而我这个掌上明珠，也只能留个全尸。我们死得惨烈，终是不知道，为何我们那么爱的那个人，要那么残忍的对待着我们，一切都是那么可怕，可终究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每到夜里，都会听到敲门的声音，我写着东西，并不愿去理会，这写的正是顾氏夫妇生平所为。很快他们将会遣返地府，接受地狱的审判和惩罚。
“啊啊啊~”虹不安的叫着，就是那只乌鸦，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呜呜呜~”门外一直传来哭泣声，似要博取别人的同情。
顾氏夫妇已经亡故，而此刻在门外哭的却是顾家娘子。
前几天顾家娘子的丈夫陈东，夜里悄悄的去岳父家偷牛。不料被他岳父发现了，两人争执了起来，这陈东倒是把牛硬抢了回家，还搭上了老丈人一条性命。
这顾娘子看丈夫把自己家牛偷来了，却也没说什么。很快陈东便把牛卖了，转身又回到赌坊。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娘子听到父亲被害的消息，知道一切都是丈夫所为。
这顾娘子再没良心，也是被父亲宠爱长大的，她也很痛心难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丈夫，会做到这种地步，那可是疼爱她几十年的父亲，当下立即对丈夫心生怨恨起来。
那天她趁着陈东烂醉回来，趁他沉睡的时候，便举起刀来结束了她丈夫的生命，而后又分尸…毁尸灭迹，当时的她也是丧心病狂了，事后她躲回娘家，整天过着浑浑噩噩，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她每天总觉得，丈夫的阴魂每天都在缠着她。有次她同嫂子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不慎掉入河中猝死，那条河正是她抛尸的河流，等人们把她的尸体打捞上岸后，也发现了她丈夫的尸体。
恶人自有恶人磨，顾娘子此刻在屋外求情，怕是心有不甘。
“呜呜呜~姑娘求求您帮我吧，顾娘死后，才听闻姑娘有些本事，能度人超生，您就帮帮我吧，我知道自己做恶，就算死了千百回也活该，是不配投生的，可姑娘，我父亲却是被我连累的呀。”顾娘在门外哽咽着，听说顾氏夫妇上了黄泉后，他丈夫便逃了，陈东变成了恶鬼，以凶恶残暴的手段，杀了几个鬼差便逃了。
而顾娘子却被鬼差带往黄泉后，倒是与她父亲相聚了，这老父亲为人一直正直善良，却落一个教导无方的下场，不仅要接受惩罚，还要因为顾娘子的恶行受到牵连，下辈子是无法转世为人了，说是要轮回畜生道，来世为牛马。
无论世间怎么转变，这鬼魂都是谁也不想轮回为猪狗牛马的。善鬼有权利轮回做万物百态，但也没有谁愿意做牛马猪狗，恶鬼没有权利选择，让它们为牛为马为羊，为猪为狗都是对它们的惩罚。
此刻屋外的哭声更惨烈，实在是没法听了。我走出房门，看到顾娘子跪在屋外，言语形态更是动情真切。
“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帮不了你。只怕你此番逃离地府，会遭到更为严厉的惩罚。”我看着这顾娘子竟心生厌恶起来。
“顾娘知道，顾娘是死有余辜，可是姑娘，您就可怜我那老父亲吧，他一辈子为人正直善良，却因为我受到牵连，您就可怜可怜他吧，我求求你了。”顾娘子三叩九拜哀哀戚戚的哭诉着，倒是情真言切，许是最后良心发现。
“我从不帮恶人，更何况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还是赶紧回到地府报到去吧，兴许能减轻些罪罚，或许这才是不给你父亲添麻烦。”我逗弄着阿虹，却也不看向她一眼，这样的人还不配得我同情。
“姑娘，我知道自己死有余辜，来世也不配为人，可…但求姑娘帮忙，顾娘无以为报，愿来世为姑娘牛马，以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这世间最不缺牛马，我为何需要你来做，何况牛马对我并无用处，你还是早早离去，别妨碍我休息。”我将要转身离去，却被顾娘子抱紧大腿。
“姑娘，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就当是为我这善良的老父亲，顾娘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我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她的纠缠。
“善恶到头终有报，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使了一个眼色，阿虹就飞往顾娘身上啄了她的眼睛，痛得她放开了手在地上爬滚，我便回到屋内不再理她。
这顾娘子可是在屋外一直哭求着，显些哭得灵魂驱散，这一哭却引来了许多阴灵来瞧热闹，堵得门口到处都是，这番行为，可是会影响到我爷爷的身体健康。
“这顾娘子就是活该，这被猪油蒙了心，现在哭死了也没有用。”
“这番十恶不赦的人，该永世不得超生，连做牛做马的机会都不该有。”
“该让她永入地狱，尝尽苦楚，永远都无法生还转世。”
“这都太便宜她了，该让她刑满后转世为娼，永生永世沦为娼妓，受万人践踏。”这些阴鬼议论纷纷着，倒是越来越恶毒了起来。
“够了，你们有没有完了，信不信我绞了你们的舌头，再把你们一个个的送往地府，用孽镜台照照，看是不是善鬼。”我出声指责道。
“小雪，别别别，我们只是嘴贱说说而已，并无恶意。”这群胆小鬼，腿都发抖了。
“看够热闹了吗，还不回去。”我这一说，众鬼只能散了。
“小雪，求求你帮帮我。”顾娘子抬头，用微弱的声音说到。
“帮你可以，但你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想好，愿意如此？”我看着她问道，实在不想再和她多纠缠了。
“顾娘愿意付任何代价，并无怨无悔。”顾娘诚恳的说了，激动得泪如决堤。
“以你的罪行，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了，如果你还不想连累自己的父亲，那你可代他受刑和惩罚。轮回你却帮不了他，你若是真想免他受这刑法和罪，到时你可以恳求阎王，待你刑满后，以驱散自己灵魂为代价，免你父亲轮回畜道之苦，你可愿意？”我看着顾娘子问道，很少会有人同意这样的要求。
“顾娘愿意，谢谢姑娘成全。”顾娘子又是一番跪拜。
“你的事我会帮你妥当安排，你现在可以回地府报到了。”顾娘子好说歹说终于走了，我真心不想管这些糟心事。
我写些顾娘子的公案，烧给冥界之神，至于会到谁的手里我也不知道。
没几日，阿虹就找到了正在逃亡的陈东，这英勇的乌鸦飞往陈东身上使劲的啄着，硬是把陈东啄成一只虫体来，它倒是称职的把陈东叼到地界冥府，这陈东一到地界便幻化成灵魂躯体，受到地狱的审判和惩罚。
“这阿虹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用起来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乌鸦听我夸两句就有些许骄傲来，仰起它的头“啊啊啊…”的叫着。
这场风波过去后，我倒是睡得安稳，可顾氏夫妇的事，现在却传得满成风雨。
而这场风波后，受牵连的不仅是顾娘子的父亲，还有她那双儿女。这世间丧失人性的人，很难找回自己的良心。没有多少人能成功的找回自己的良心，并迷途知返。
为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事更要三思而后行。
这冯丽倒是又跑到我家来，聊顾氏夫妇的传言了，我倒是在她这里我听到很多个不同的范本，真是传乎其神。
人生就是一场梦，醒了明天又是另一番模样，只不过有些梦长，有些梦短。每一场梦都是那么惊人的相似，每一场梦都是那么意外的巧合。一切就像杜撰一样，只不过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人，却发生同样相似的事情，不必意外，笑笑转眼便成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