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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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红衣神社(2)

孔不二却信以为真,亲亲热热的抓着自家娘子的手道:“可是我以后是要做一品大员的,你说我没个功名,皇上是看在我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份上才送我个县令做,就算他再帮我,我总要做出点功绩出来吧,不要以后做一品大员再落人以柄。”他想的倒远。

不过也算有道理,陈薇马上夸道:“还是相公有远见。”

“所以,娘子,”孔不二仰看着她的脸,“你说我也加入红衣社可好?既然都是红衣社的人,我审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你说我也加入红衣社可好?

这句话说出来时,陈薇表情变了变,似想起什么,微微失神。

“对,就这样。”孔不二却全没看到她的表情变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高明。

“可是,朝延官员加入这种民间神社,是要被革职处理的。”陈薇的声音不似之前柔和,似沉在某种回忆中,声音有些淡。

“这个自然是不让上面知道,不说,”孔不不二坐起来,“不说,谁知道?”

他对着陈薇说着,这才看见陈薇的脸色苍白,怔了怔,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她的脸:“你怎么了?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陈薇伸手盖住他的手,眼睛眨了一下,浅笑道:“相公做官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一品大员吗?”

孔不二又是一怔,马上道:“那是当然,不然为了什么?”

他说这句话是陈薇脸上闪过一丝畅然,口中似自言自语道:“的确,当官自然是为了前途,”那些为民作主的话,只有那个傻瓜才会说,她随即又恢复原来的表情,看着孔不二有些莫名的表情,伸手抚着他的乱发,笑道,“相公的头发乱了,妾身帮你梳头。”

说着站起身往旁边的梳妆台去,孔不二看着她的背影,原本的表情转为若有所思。

红衣神社就是山阴县西的一座神坛。

孔不二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神坛竟是比他的衙门气派得多,人来人往的香客像赶集一样。

他在那几百步的台阶之下看了许久,说不窝火是假的,妈的什么鬼动西,凭什么抢了他的活儿还比他的衙门气派?

“相公怎么不上去?”陈薇在旁边催了一句,心里有些好笑,说要加入红衣社的人是他,却把她也拖来,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要学这里百姓带着全家一起加入,可在她看来,他其实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硬是要她陪着来。

孔不二抓着头皱着眉,咂叭着嘴,忽然一转身道:“算了,不去了,怎么一到这里就觉得堵得慌?回去,回去。”

说着真的转身走了,陈薇一时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追上去。

“怎么又改了主意?”陈薇跟在孔不二身后,不解道。

“没改主意,只是今天时候不对,不是吉时,改日,改日吧,”说着回身牵过陈薇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握在手中,看了看这山中风景道,“娘子,我们还从未一起出来过,不如四处逛逛?”

陈薇这大家闺秀确实也做的有点闷,一听说逛逛,顿时兴致勃勃,却硬是生生的忍住,温柔笑道:“有相公陪着,妾生真是开心呢。”

那红衣神社位于山顶,方才坐了轿子上来时陈薇就觉得这山里的风景实在漂亮,江南之地,山水果然要比京城柔美许多,现在两人弃了轿子牵手下山,她便趁机看个过隐。

而这么走走看看,渐渐便忘了大家闺秀风范,步子不由自主的跨大,快到山下时,看到路边不知名的一簇山花时,便松开孔不二的手,跑上去采。

孔不二全没看风景的兴致,他感兴趣的从来就是美酒佳肴,不过现在,有美人在旁也是不错的事。

他看陈薇抱着一簇鲜红的花回来,衬得她的脸更加娇艳,不由看得有点痴。

“管他行不行,我们今天就洞房。”他觉得心痒难耐,这么个大美人每天睡在他旁边却碰不得,实在窝火,眼睛却同时凝在陈薇右脸上的一点,那一点鲜红,犹如鲜血一般。

“过来,”他越看越觉得那不是花瓣,拉过她,拇指在她脸上那点一抹,凑到鼻端,果然是血,“怎么回事?是不是勾到花枝了?”这么漂亮的脸,留了伤疤可不好,他仔细看她的脸,却并没有伤。

陈薇有些奇怪,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还没碰到脸,就看到自己掌心居然有血,她一惊,伸手细看。

手上也没有伤。

两人同时把视线移到陈薇抱着的那束花上,同样都是红色,并不明显,但此时仔细看,那束花的花瓣上竟星星点点的有血迹。

孔不二脸色一变,也不管陈薇,直接走到陈薇方才采花的地方,人走出石路往旁边的花丛里走,边走边拨开那些花,似在寻找什么。

陈薇将怀中的花一扔,看到自己的衣裙上竟也有血迹,也顾不了那么多,跑过去。

提着裙子刚想往花丛里跨,却听到孔不二轻叫了一声,然后盯着花丛里的一处。

“你看到什么了,相公?”其实是有点预感的,所以陈薇有些着急的问道。

却见孔不二蹲下来,道了一声:“怎么是他?”

陈薇这才走近孔不二,同时看向孔不二盯着的那处,果然如预感的一样。

一个男人,满身是血。

山阴县衙。

“我县的百姓有越来越多人到那红衣神社,要求加入红衣社,我是去阻止的,不想却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孔兄救了我,多谢,多谢。”谢怀青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想下床来向孔不二行礼道谢,却被孔不二一把扶住。

“行了,行了,你还是先躺好吧。”也不希罕人家道谢,孔不二只觉得自己救了个麻烦,看他满身的伤,皱眉道,“那么,是谁打伤你的?”还有啊,胡子怎么没了?怪俊的,真的越来越讨厌。

谢怀青一怔,低头道:“说来惭愧,孔兄,是我县的百姓,他们不听我的,说我是多管闲事。”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现在口口声声叫着孔兄,显然对孔不二感激不尽,孔不二却仍是皱着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道:“我看啊,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多管闲事了,人家要加入红衣社就加入呗,你阻止个鬼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一听这话,谢怀青瞪大眼:“孔兄,你可不要这么说,那可是邪教,此地虽然离皇城远,但也是天子之地,他一个红衣社却代替我们这些官员执法,百姓以他们为衣食父母,这成何体统?”

孔不二听他这么说着也不作声,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其实这样也不错。”

“什么?”谢怀青以为自己听错,眼睛瞪得更大。

“我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孔不二干脆提高声音道,“有人替你做事,还不要工钱不是很好?偏要与他们对着干,这么想不开做什么呢?”

谢怀青大怒,拍掉孔不二的手道:“孔大人既然这样说,那谢某没什么好说的,告辞。”说着站起身想走,却牵动伤口,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床上。

“啧啧啧,”孔不二冷眼看着他,“我看谢大人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管其他事,那叫什么来着,对,自不量力。”说着也不看谢怀青,自己先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谢怀青愤怒的声音:“你等着孔大人,他日,我一定参你一本。”

孔不二只是哼了一声,走出去。

走出去,却一屁股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陈薇悄悄的躲在柱子后面,她是来看被救起的那个人的,然后看到孔不二走出来,坐在前面台阶上。

有时候她觉得他更像个孩子,娇横,自恋,又有些天真,但就算是孩子应该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她偷偷在堂后看过他好几次审案,反应何等之快,机智,敏锐,而且,对她也不错。

“相公,这样坐着会着凉哦。”虽然是夏天,但刚下过雨,石板上潮气未散,她干脆走出来,在他身后道。

孔不二回过头去,看到陈薇,马上一脸笑意:“是娘子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陈薇觉得孔不二刚转头时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似哀伤似愤怒却又好像都不是,只是一瞬间他就在笑了,她并没有看清楚。

“听说那人醒了,妾身好奇,所以在门外看看,”她老实说着,在孔不二身边坐下,看着孔不二的脸故意问道,“妾身看相公坐在这里发呆,相公在想什么?”

孔不二抓着头,又拿过陈薇的手握在手中与自己的手比着大小,回头看看陈薇,见她一双大眼也正瞧着自己,小小的脸带着淡淡的粉色,嘴微微张着,似涂过丹朱,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

“我只是想到一个人,”他“嘿嘿”的笑了笑,凑近陈薇,轻薄的摸她的脸,“来,娘子,亲一下。”说着嘟起嘴。

陈薇忙捂住嘴,心里在骂这个登徒子,嘴里却娇羞的说道:“相公,这是在外面呢。”

没亲到,孔不二便伸手抱住她,却没有再要亲她的意思。

“相公想到谁?”任他抱着,陈薇靠在他肩上问。

孔不二想了想,脸上的戏虐淡去,道:“想到我的老师。”

“相公的老师?”

“也是皇帝幼时的帝师,最后在金銮殿撞柱而死的那个陈鸿儒。”

那件事,陈薇是知道的,陈鸿儒主张当年的红莲社并非异教,并著书想替他们平反,最后却落到这种下场。

陈薇眼神闪了闪,又往孔不二怀中缩了缩:“相公为何想到他?”

孔不二指指身后的屋子,道:“你不觉得里面此人与我那老师极像,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平反,又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讨厌这种人,像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忽然站起来对着屋里嚷,“你就不会拐个弯啊?奶奶的。”说着甩手走了。

陈薇看着他走开,若有所思,拿了一缕发在指尖缠啊缠,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表情是真的?

谢怀青第二日便不辞而别,出山阳县衙时又是一脸胡子和昨天的清俊男子差别极大,他走了一段,身上的伤实在挨不住,没办法便叫了路边一个小乞丐帮着雇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开。

马车一路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在一条小路的地方忽然一拐,便进了那条小路,车上的谢怀青看看不对,想叫车夫停车,但无论怎么叫,车夫连头也不回,马车越行越快。

身上的伤被震的生疼,他咬着牙,正想跳车,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谢大人,没想到你命这么大竟然还活着。”有人在车外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车帘掀开,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站在马车前看着谢怀青。

谢怀青咬咬牙:“你们要怎么样?”

“交出那件东西,放你活路。”

“休想!”

车外的人哼了哼:“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前一次让你侥幸没死,这次我非亲眼看到你断气为止,我就不信,一个死了的人就算有那件东西在手又如何?”

谢怀青正想顽抗,忽觉身后有谁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怎么马车内还有人,正要回头,有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回头。”

可能是吃惊到极点,所以那声音让他别回头他真的就没有动。

“照我的话说。”那声音又说。

谢怀青一怔,如果第一句他因为惊吓过度没听出来,第二句他却已听出说话的人是谁,他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又想回头证实。

而正在这时,外面的红衣男人一把明晃晃的刀已拿在手中,看来是真的要动手杀他,谢怀青来不及向后看,忙照着后面的人所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那东西我已交给别人,就算我死,仍然有人会将它送到京城皇帝的手边。”

红衣人果然停住,却满脸不信:“不要跟我耍花招。”

“不信,你上车来,我告诉你我把东西给了谁。”

那红衣人狠狠看谢怀青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叫车夫牵好马车,提着刀上了车,刚上车他就一眼看到谢怀青身后的人,表情一惊,正要反应,腰间却忽然一麻,跌进马车,昏死过去。

“我老哥的东西看来满管用的。”看人倒下不动,谢怀青身后的人才走出来,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同时走上去在那红衣人的身上又踢了几脚,确定不动了才放心。

他也不看谢怀青表情有多吃惊,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

“孔兄,孔兄,”谢怀青终于反应过来,连叫两遍“孔兄”,才往下说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车里?”

“我不在车里你还有命吗?”孔不二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他,伸了两根手指扯开谢怀青的领,看着他胸口包扎好的伤口已向外渗血,又缩回手道,“小爷我一看就知道你这是刀伤,居然跟我说百姓打的?谢大人,你倒说说看,这红衣社的人到底问你要什么?”说着又往那红衣人身上踢了一脚。

谢怀青,愣了愣,忙摇头道:“没,没什么?”

孔不二白他一眼,身体一挤,将谢怀青挤开一点,自己占了大半张位置道:“知道我在衙门里为什么不问你吗?因为衙门里都是红衣社的眼线;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在这么小的地方问你吗?因为这马车外还有好多双眼睛盯着车子;还有刚才帮你雇车的乞丐也是红衣社的人,他们要你的命,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所以反正要死,不如先告诉我。”

他说得危险重重,表情却自在不过,然而谢怀青的脸已苍白的吓人,他知道孔不二决不是在吓他。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想了一下才问道。

“不然你还可以相信谁?”

谢怀青看着他,他仍是一脸的痞相,却不知为什么,此时看着竟让他莫名的信任,他又看看车里躺着的红衣人,知道红衣社不会放过他,他可能没法活着回自己的县衙,不如试着相信这个孔不二。

“大约一年前,我在红衣社按了个眼线,他是红衣神社的神棍,每次见面我都是这样到红衣神社,倒也没人发现,”说着他在脸上抹了一下,满脸的胡子便被拉下来,露出他原来的脸。

怪不得发现他时脸上没有胡子,孔不二睨着他,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江南地方的男子特有的清秀,皮肤也相当白皙,与他平时大胡子的样子判若两人,不就是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